咸鱼,路人,但怪物之母(217)
她斟酌着道,“政府把改造人集中在一起让他们建镇,这其实是一场救助,而不是限制。”
所以镇民如果真想出去,是不会被制止的。
叶姜说“哦”,搞不懂了,花铃说有镇民出去了又回来了,她还在想是不是他们出去后被外面的人发现了然后赶回来了,原来不是。
既然高墙并不能物理上阻拦镇民的跨越,又没有附加政府和护卫队的限制,那么他们……
“治愈师还在想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不离开小镇?”花铃突然插嘴,叶姜和明夏的对话没有避着人,花铃都听见了。
叶姜看向花铃,用眼神询问为什么,她是真的好奇了。
花铃看着高墙一点点被修复,眼波晃动,她说:“治愈师大概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我说我们建立最初建立高墙是为了什么。”
叶姜被勾动了一点记忆,还没理清,花铃便道:“治愈师,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
花铃讲,镇民袁德几个月前走出了水岭镇,他一路向前,朝着附近的城镇前去。快进城的时候,他遇到了一对同样想去城里的男女,他们正在被一个污染者攻击,两个人不敌,差点就要死了,袁德想也没想就出手救了他们。那对男女反应过来他们躲过一劫了,惊喜地看向救下他们的恩人……
“他们惊叫了一声,捂头躲避,看着袁德的眼神惊恐又戒备。”
“后来他们跟袁德道谢了,谢谢他救了他们。”
“然而下意识的反应是最伤人的——这两个人……他们怕袁德,明明他救了他们。”花铃面无表情地诉说。
“那天袁德目送着被他救下的男女走进城里,自己却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他看着前方被高墙保护起来的城市,看见了对自己的拒绝。”花铃说,“他回来了,回了水岭镇。”
跟其他所有试图走出水岭镇的镇民一样,最后都沉默地回来了。
叶姜:“……”
她忽然想起了她来水岭镇的第一天,当时她也在镇子外救了一群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花铃道:“治愈师忘记了,我们最初建立高墙,其实是为了隔离外面的歧视。”
镇民也忘记了,所以他们想出去。
但外面的人没有忘记。
改造人身上带着黑色的标记,一眼便能区别,外面的人一直记得,一直恐惧着他们,一直排斥着他们。
水岭镇的高墙之内是压迫,而高墙之外是更深的压迫,更加不得自由。
内部生乱固然可怕,但外部的眼光更加让他们不能忍受。因为外面是对改造人的根本进行了否定,他们否定他们是健全的人。
只有小镇是他们的归属,只有这里可以容纳他们,所以他们会帮着护卫队隐瞒异控局来的访问者,他们害怕失去这个容身之所,说到底,异控局的也是外面的人。
“不是改造人,就不能跟我们感同身受。”花铃最后这样说道,叶姜和明夏都沉默了。
叶姜终于明白镇民为什么不离开了水岭镇。
因为外面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花铃讲完了小故事就从叶姜身边走开了,她走进了镇民之间,加入了重建小镇的队伍,于是队伍里又多了一个忙碌的沉默的麻木的人。
叶姜静静看着这一切,被治好的明夏也看着,稚嫩的脸庞藏不住心思,担忧浮在脸上。
镇民期待救世主,但似乎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们,就连有着一定执行权的异控局的天才没有这个能力,她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消除世人对改造人的偏见。
镇民大概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们无法舍弃这唯一的容身之地,即使它再污浊再不堪也不能。
无人注意的地方,高空的污染者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它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
一个镇民朝叶姜和明夏走来,请她们让一让地方,他要来修补这边的围墙。叶姜让了让,目光落在镇民脸上的黑色纹路之上,久久停留。
“黑色纹路……”叶姜突然朝身边的明夏询问,“是不是没了黑色纹路,镇民就可以离开小镇了?”
明夏满腹沉重心思,沉甸甸地坠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整个人神思不属,她没有听清,问:“嗯?”
叶姜没有再问,而是顾自陷入思索。
叶姜不是改造人,确实不能感同身受,但任务发布者说了他们期待接收任务的人注意到他们的窘境,叶姜就是接取任务的人,她听进去了。任务发布者都不要求她继续寻找任务目标了,她怎么也得满足一下对方的期待吧?
于是她在思考怎么做。
如果镇民没有了他们身上的那些标记呢,这样的话排斥的目光是不是就不会再落在他们身上?
叶姜不会复杂的思考,她想得很直。
她觉得这是可行的。
只是有一点,花铃说黑色纹路是根植于他们改造人基因中的东西,就算变成了污染者也不会消失。
很难。
要找个镇民用她的针线盒试试看吗?
叶姜微微蹙眉,陷入了小苦恼。
就在她蹙眉的瞬间,她的脚下轰然涌出一股庞大的力量,暗红的光霎时散开,冲开深层的地底,蔓延至远方,大地轰鸣,镇民正在废墟中劳作,一棵巨树毫无征兆地破土而出,于废墟中快速向上生长,眨眼间便枝丫繁茂盖住了小镇的天空,天空陡然暗了下来,黑暗里 ,一轮血色弯月在枝丫间亮了起来,接着又一轮,无数月牙悬挂巨树,说不清是梦幻还是诡异。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怔然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