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琴被噎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被婆婆戳破。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钱淑兰在几个儿子儿媳脸上扫了一圈,语重心长道,“你们一个个都想着让儿女成材,却从来没想过给他们做榜样。你们自己也不想想,你们自己都办不到的事,凭什么让你们的孩子办到呢?你们咋就这么大的脸呢?”
几个人都缩头脖子装鹌鹑。钱淑兰却是越想越来气,就这成绩,还考什么考!
还不够丢人的呢!
她抿了抿嘴道,“我看不能只奖励,以后也得加强惩罚力度。”
她朝外面喊了一声,“都进来”
一直趴门偷听的孩子们全都推门而入。看着自己爹娘被奶奶训成这样,有那调皮的就捂着嘴呵呵笑。
李春花脸皮薄,被小辈笑话,登时脸就红了。
钱淑兰看着原本还算宽敞的堂屋立刻变得拥挤。
她坐在饭桌前,面前放着一个篮子,里面盛得是鸡蛋,“我们现在来发鸡蛋。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正康和小六谁教得好,谁就可以得到七个鸡蛋。”
她拿着刚才算出来的平均分,“小六负责的一组,成绩明显高于正康,所以,这七个鸡蛋归小六。”
说着,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钱淑兰数了七个鸡蛋给王丹娜。
王丹娜拿着一个自己编得小箩筐接了过来。
钱淑兰扫了一眼众人,在她的带头下,众人鼓起了掌。
而后,又开始发考得最好的三个人,“我,小梅和正国考得最好的。”
而后,分别数了七个鸡蛋给小梅和正国。她这份就没必要发了。
再次鼓掌。
孙大琴看着正国两眼冒光。
钱淑兰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而后移开视线,朝众人道,“以后,我再加一项,考得最差的三个人,负责打扫一周。不许任何人代替。”
众人面面相觑。
钱淑兰拎着篮子里剩下的七个鸡蛋回屋了。
一个个考得居然这么差,她还怎么改造!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钱淑兰歪在炕上,绞尽脑汁开始想办法。
突然,房门被人敲了。
钱淑兰头也没抬,“进来”
王守仁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到炕边,看着他娘气得发黑的脸,皱纹一道道的像是褶子一样。
“娘,你生气啦?”王守仁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刚才他娘说得那话,实在刺耳了,他听了难受。
钱淑兰从鼻间挤出一个字‘嗯’。
王守仁往前挪了挪,手握成拳头就要给钱淑兰捶腿,这动作把钱淑兰吓了一大跳,从炕上弹坐起来。对上王守仁惊讶的眼神,钱淑兰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她顿时装作被吓住的模样,“娘刚才在想事情,你整这一出吓了娘一大跳。”
王守仁‘哦’了一声,走上前帮她捶背。
嗯,这滋味不错,钱淑兰感觉自己没有之前那样腰酸背痛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孝顺?”
王守仁抿了抿嘴,都快哭了,“娘,我知道你生我气了,我不是不想考好的,可我就是记不住。同样的字,正国写五十遍就能记住,我写一百遍也记不住,我是不是很笨呐。”
钱淑兰‘啊’了一声,记性这么差吗?她拍了拍炕边示意他坐过来。
钱淑兰觉得自己该好好跟他掰扯,“老大,你这样想就不对了。遇到问题,你就怀疑是自己脑子有问题。娘的年纪比你还大呢,娘怎么就能记住呢?再说了,学习也得讲究方法呀。你知道娘是怎么记东西的吗?娘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把之前学过的内容重新复习一遍,也不用手写,用嘴读,大声地读。你天天复习,我就不信你还记不住?”然后拉拉杂杂传授了一通学习方法。全都是她的经验之谈。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的学习方法对王守仁管不管用,不过,有方法总比没有的好。
王守仁听了他娘的话,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等再次测验的时候,王守仁成绩就有明显的提高。
钱淑兰就把这个学习方法跟其他人分享。一时间学习氛围好了许多。
一大早,村子里就老王家闹哄哄的读书声,一开始还以为是孩子,后来才发现居然还有大人。
都当笑话来传。钱淑兰在路上被人问,也没否认,大大方方承认,“我觉得识字才能更好的解读m主席发布来的新指示。”
钱淑兰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去问问,考结业证书的事情了,不能等他们都学会了,到最后却考不成,那可就白费功夫了。
钱淑兰之前跟人打听过王家村小学校长王立德。
这人和原身男人王立勇是堂兄弟,但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所以在别人家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们家还能花钱给他念书,建国之后,他因为成分好又识字,被推选当了王家村小学校长。
这人比较正直,不喜欢搞送礼那一套,所以钱淑兰什么东西也没带。
进来之后,就叫了一声,“三哥”不叫三堂哥,叫三哥,这样表示亲近。
王立德诧异地从书桌前站起来,对她的来意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这个弟妹,同一个村的,王立德还是知道她的为人的。
最是重男轻女,只给孙子念书,孙女却一个也不给。正军那孩子年龄还小呢,她这会子上门就有点奇怪了。
招呼她坐下之后,两人又寒暄了会儿。钱淑兰看着王立德笑眯眯的脸,试探着问,“三哥,你说我现在给孩子们识字,晚不晚?”
王立德微笑着点头,“当然不晚,学什么都不晚,有句老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
钱淑兰点点头,她轻了轻嗓子道,“相信三哥你也听到最近村子里关于我们家的风声。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城里,发现人家都识字,我就想着让家里几个孩子也学会认字。虽然老大他们几个年纪都大了,可也不能做睁眼瞎不是。”
王立德对她的话倒是很认同,也很支持,“你能这样想就证明你觉悟很高,继续努力,我支持你!”
钱淑兰可不是为了得他几句不痛不痒的夸赞才来的,直接把来意说了,“是这样的,三哥,我是想学习就要有个结果,就像咱们收庄稼一样,得收上来,我是想,学校能不能组织一次考核,如果通过了,就给他们发毕业证书?”
王立德惊讶地张了张嘴,显然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意思。他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顿时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有些为难。从来没有这么办过呀。
他要是跟她说不行,她会不会直接开骂啊?一想到这弟妹泼妇骂街的架势,王立德就有些头疼。
钱淑兰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王立德想了半天,咬咬牙一狠心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钱淑兰有些急了,没有毕业证书,那工作岂不是没戏了,她刚想开口,就听王立德道,“不如这样吧,我过几天去县城教育部那边反应一下,看看咱们村能不能再开设学习班,到时候让他们考学习班的结业证,那个才是成人的,我这小学毕业证是发给小学生的。”
听到这话,钱淑兰大喜过望,一把抓起王立德的手就重重地摇了起来,“谢谢你三哥,你真是个大好人。”不贪不腐还热心的老师上哪找啊。反正,她前世就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王立德被她这么直白的话夸得有些不自在,他刚想谦虚几句,就见门口有人咳了一声。
两人皆侧头去看,只见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皱眉看着他们。这是王立德的婆娘陈月琴。
钱淑兰顺着她的视线,原来自己还握着的王立德的手。顿时有些尴尬,忙松开,朝陈月琴解释道,“三嫂子,哎呀,真是对不住,我刚才是太激动了。”天,千万别以为她在勾引这老头,她心没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