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十二年(266)
乱作一团的场面中,林慧颜当众把一万块的红包交到林传耀手里:“这是我答应出的那份一万块的酒席钱,是我作为侄女对二伯的一点心意。”
她冷眼盯着林传耀:“你要不信,也可以打开点点,一百张用不到一分钟就数完了。”
“我自然是信二姐的。”林传耀接了红包,一百张一百元钞票的厚度有多厚,肉眼可见,做不得假。
“那好,这桩事就算了了。”
紧接着,林慧颜又从包里拿出了厚厚一叠的A4纸,纸上印得有内容。
而且还一份一份地用订书钉给钉好了。
她面无表情地举着这叠资料说道:“在座各位要是对林家光、林家忠两家多年的恩怨纠纷感兴趣,这上面记载了明细,一目了然,你们可以拿去看。”
“二姐,你!”
虽没看清那上面印的是什么,但林传耀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他又急又恼地伸手想夺,林慧颜迅速闪开,资料也被围上来的乡亲拿走。
“我倒要看看你搞的什么名堂!”
林翠丹抢了一份来看,周春萍心脏突突的,慌得很,也捡漏拿到一份,跟林家忠头挨头地在看。
两人这一看,神色顿时都凝重起来,明白了女儿此举是意欲何为。
相比他们二人的凝重,林翠丹和林传耀、谢香两口子的神色就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而林慧颜还攥着几份,走去放到了大伯和二伯所坐的餐桌上:“我记录的,仅仅只是我从二十岁起,我和我的父母林家忠、周春萍十八年来给到林家光、刘云芬一家的财物,以及他们这十八年里以各种名义向我们一家索要的财和物,包括他们以生育之恩为由,不顾我身体健康,逼我移植给林家光的一颗肾脏。”
这份“账单”上,林家忠一家“支付”给林家光一家的金额总计高达十九万多。
而林家光一家每年给他们的,只有地里采摘的应季“有机蔬菜”,以及总计十二只土鸡、八只土鸭、三百六十七枚土鸡蛋。
表格形式,简洁明了,时间、事由、收钱人,每一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末尾还附加了一句——大额转账皆有凭证,赖不了账。
能“赖账”的现金红包金额,主要是他们给晴晴、豪豪的一万来块,及她工作前那五六年,父母每次回老家“包”给刘云芬的两万来块。
到她研毕上班了,给刘云芬、林家光过年过节过生的钱她主动承担了一部分,但多以转账为主。
和刘云芬一家的账,她从很早就开始算了。
“我自三岁半起就跟现在的父母一起生活,是他们含辛茹苦供我吃、供我穿、供我上学,将我养育成人。而林家光、刘云芬从送走我那天起,哪怕是过年或我过生日的时候,都没有再给过我一分钱。”
她很确定自己没收到过,并且也相信父母没“代”她收到过。
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十岁那年中秋回老家,刘云芬说她马上就满十岁了,问周春萍他们就不准备给她办几桌生日宴吗?
后续是父母出钱请了大伯、二伯两家人下馆子。
大伯亲手给了她一个生日红包,里面是三百块,但二伯、二伯母到吃完了饭也没给她红包。
那夜他们照旧留宿在二伯家。
二伯母叫她跟林翠丹同住一个屋,她死活不从。
因为吃晚饭时林翠丹就骚扰了她几次,想骗她把生日红包的钱分她一百,说三叔三婶都交了钱给他们家,她这两天吃他们的、住他们的,她也要单独交钱才行。
可明明白天他们才到,她就看到母亲给了林翠丹一个红包。
林翠丹却说,那红包只是她帮她爸妈收的,她连红包里装了几百都没见到。
见她们两个孩子吵的凶,母亲哄了她去跟他们一块儿睡,睡前拿给她一个红包,还谎称是二伯母给的生日红包。
她拆开红包看,三百块。
金额跟大伯给她的一样,但这三百却不是二伯母的钱。
临时请客吃饭,母亲带的现金不够,傍晚是她陪母亲去银行取的钱。
正巧取出来的钱是崭新的连号,很新很新,她就央着母亲把钱拿给她看,十五张,她看了也数了。
那红包里装的,便是那十五张里的三张。
她问母亲为什么要骗她?
母亲说,二伯二伯母他们住在农村,家里条件要艰苦一些,孩子也多,有经济困难,所以才没办法给她包红包。
可笑的是,她当时信了。
心里也再没计较过为什么每次回来都是自己的爸爸妈妈给林翠丹、林传耀姐弟俩红包,而她却从来一个红包都在二伯、二伯母那里收不到。
她这一信,就信到了上高二那年。
也就是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得知自己原来不是爸妈亲生的那一年。
“无论是从法律还是道义层面上讲,我都有且只有一对父母,我只对他们有赡养义务,也只会为他们养老。”
她和林家光、刘云芬的亲子关系只存在于DNA检测报告上。
不受任何法律约束。
她对他们也没有任何义务或责任。
“今天的事,诸位也都亲眼看到了,孰是孰非自在人心。说这么多,是我身为女儿想为我的养父母澄清一些事实,不希望他们到老了还一直因为我而蒙受冤屈,被至亲的兄嫂戳脊梁骨,被不明真相的乡亲嚼舌根。”
百口难辨,那就白纸黑字撒出去。
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她要消除自己的一忍再忍,也要消除父亲的一愧再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