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十二年(272)
并说日后两人想要孩子养老,可以从老二家过继一个。
于是周春萍主动找来了林家。
林家忠被林母喊回去后,母亲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是家里花6万的高额彩礼帮他娶了周春萍,今后他们小两口自己到外地过日子,家里就再也不帮衬了。周家也做了保证,给够6万,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不会伸手找女儿要钱。
二是家里把帮他存起来的5万合着利息全数给他,怎么花由他自己定,此后家里人也没办法再帮他什么了。
林家忠和周春萍见了一面,周春萍说——林家忠,带我一起走吧,只要能离开这里有地方住,只要不让我露宿街头,我就一定可以跟你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然后,他们真的就领了证,一起离开了平新镇。
周春萍是中专卫校的毕业生,在镇上的卫生院干过几年护士。
然而婚前她所有的工资包括身份证件都被父母扣押,直至6万彩礼到手才给了户口本放她去民政局登记注册。
她不想一辈子被困在平新镇,不想一辈子都被父母控制、压榨,林家忠的秉性她信得过,林家忠是她自己为自己选的前路,也是生路。
离开平新镇的那天,天气格外明媚,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连手机卡都拔了丢了。
候车时她问林家忠花这么多彩礼娶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后不后悔,林家忠牵起她的手反问——嫁了我这样一个注定不会有子孙后代的男人,你后不后悔?
——好不容易给自己做了一回主,我周春萍永不后悔。
可到了人才辈出的怀安市,没门没路没背景没履历,她找了很久才在一个老居民区里的那种小诊所找到了一份工作。
收入不高,但也不忙不累,还能听到很多街坊间的趣事和一些实用的一线消息。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跟林家忠的第一个小家,就安在了这个小区。
原房主急售,16.6万,套内将近40平的两居室。
两人搭上全部存款,又东拼西凑借了点儿,凑齐房主最低要求的3.6万首付,买下了这套房。
也搬出了他们住了两年多的合租屋。
林家忠的工资涨到了3000元,周春萍的工资也涨到了2000元,省吃俭用,平平淡淡,小日子是越过越顺,越过越好。
那两年,林父林母相继离世。
老两口没什么所剩积蓄,最终林老大分走了2万多,林老二分走了3万多,林老三一分没有。
他跟周春萍都没在跟前尽过孝,对此也无怨言。
那栋当初拿赔偿款修建的砖房留给了一直跟父母住的林老二一家,林老二后又花钱请人将房子加固改造了一番,在林慧颜出生的第二年。
林家光眼看着亲大哥和两个堂兄家里都一举得男有了儿子,他家却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令他很没面子,极大辱没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没少把刘云芬当出气筒,怪刘云芬阴气重,生不出儿子。
就为争一口“能生儿子”的气,林慧颜三个月大就被断了奶,每天喝米汤、米糊、玉米糊,而刘云芬也吃了两年的偏方、土方。
第三胎总算生下了儿子。
林家光和刘云芬也终于扬眉吐气,终于能在林家、在村里抬起头做人了。
如果三胎生的是儿子,那就把林慧颜过继给老三家,如果三胎还是女儿,那就过继三女儿。
这是林母临终前的遗愿。
林家光右手残疾,很多活儿都干不了,还遭受过排挤,故而当个保安脾气大得要死,几乎所有的农活家务活都是刘云芬在干。
刘云芬心中有怨,没胆对他发作,就发泄在女儿身上,发泄在林家忠夫妻身上。
隔三岔五就打电话向林家忠、周春萍吐苦水,说林老三比林老二命好,起码是个有文化的肢体健全的人,能做的工作当然比林老二多、比林老二体面。
又说周春萍比她命好,不仅彩礼收得高,有面儿,还不用担心被人指着鼻子骂生不了儿子。
林母的遗愿也好,刘云芬的哭穷、哭惨也罢,都没让周春萍或林家忠打定主意从林老二家里抱个孩子来养。
偶尔拿点钱贴补和养大一个孩子,完全不可一概而论。
是在林传耀百日宴,他们回老家吃酒那天,周春萍看到林翠丹嫌烦,把被椅子撞到额头后哭闹不止的妹妹抱到餐馆外“扔”了,她的心也在那一瞬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们一个才七岁,一个仅三岁,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让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做出把亲妹妹抱去马路边扔在地上的举动,并对她说出“滚远点哭”的话来呢?
且全程没有一个大人在看顾。
周春萍离席出门,去把林慧颜抱了起来。
瘦瘦小小的娃额角红着个撞伤的肿包,身上穿的衣服都旧得发黄不成样了,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嗓子也哑了。
脸和手沾了灰土弄得脏兮兮的,搂着她脖子不停地重复说——痛痛,痛痛。
第109章 让我做你的妻子。
那一整个下午,打牌、喝茶,林慧颜都跟在她身边,不是拉着她衣服,就是拉着她手。
没多久后,他们接走了林慧颜,林家光和刘云芬问他们要了3万块,手续齐全。
直到林慧颜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三岁前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们才每年带她回一两趟老家。
不去街上,不去人多的地方,就三家人在林老二家团聚叙叙旧,探望亲人、祭拜亡人。
这样看似风平浪静、兄友弟恭的好日子,在林慧颜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被刘云芬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