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期十二年(69)
免得又被她逮住,当什么“何神医”。
每回她们四个同行,都有种她跟林慧颜带了两小孩的既视感。
幼稚鬼。
无厘头。
欢乐是很欢乐,可众目睽睽之下也很羞耻。
她可以看着她们欢快地闹,但没办法跟着她们闹。
岁月催人老,下个月满39岁的她,一跨完年就是40岁,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如假包换的中老年群体成员了。
到了她这个年近半百的岁数,叫她还能如何“不服输、不服老”呢?
“何老师,你走这么快是什么意思啊?”
杜禾敏慌了,追上去拉何欢衣服,像只可怜小狗,“你是在嫌我丢人吗?嗯?那我改一下。”
何欢拿她没辙,脚步慢了下来。
拍拍她拉着自己的手背,轻声哄道:“杜老师,你别污蔑我,我哪有嫌弃你?是你们俩闹得太欢,路又窄,我走前面好给你们腾点空间。”
路窄?
这店外的廊道宽得能再放几头大肥羊了都。
“不诚实,你明明就嫌弃……”
“真的没有!”
“那你走慢点儿让我挽着,我不闹了。”
杜禾敏虚张声势,精准拿捏,成功挽上了何欢的胳膊。
她们算来得早的一批客人,现下正值饭点,已有好些人在等位。看来何老师也是个脸皮薄的,这点闹都经不住。
身后的楼以璇笑得更欢了,都没意识到自己挽林慧颜有多紧,贴林慧颜有多近。
等她反应过来时,松了松力道,低声说:“抱歉,没抓痛你吧?”
“没。”林慧颜口头应得淡然,心头却分外激荡。
“你发没发觉杜老师对何老师……”
想到自己跟林慧颜似乎没“要好”到可以八卦这类情感话题的深度,楼以璇话说一半又止住了。
正想把手也松开,却听林慧颜若有似无地“嗯”了声。
“嗯”是,她也发觉了?
所以林慧颜其实也会八卦这些?
“那何老师……”
楼以璇的欲言又止明明有无数种语义发散,但林慧颜却很敏慧地读懂了她想问的是什么。
收了收被挽着的胳膊,解疑道:“单身。多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哦。”
单身就好,单身就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楼以璇是真怕杜禾敏泥足深陷。
可若都是单身,那就好说好办多了。
下了楼快到停车位,杜禾敏回头喊:“楼楼,我搭何老师的便车走。今晚就先再见啦,你跟林老师也路上小心。”
楼以璇顺势抽出挽着林慧颜的右手,挥手回应:“好,下周见!”
周五晚来吃饭的人多,车位也紧俏,何欢跟林慧颜的车就停在了一左一右。
林慧颜问楼以璇:“你的车停在哪边?”
来时她大致扫视了周围,目及处没看到楼以璇的车。
“不太舒服,就没开车。”
听到这话,林慧颜的心又失控地跳了几下:“我今天开了。没其他人来接你的话,我送你。”
楼以璇低下头,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戴着的戒指,顿了会儿才说:“没别人。雅宁姐她很忙,也不是每次都有时间来接我。”
是林慧颜非要提“其他人”的,她不过顺其话,向其做了个解释而已。
“嗯。”
林慧颜眸子里的光暗下去,“走吧,这边。”
已坐进车里的杜禾敏按下车窗,伸长脖颈往远处望。
借着街边的路灯观察那两人的动向。
“在看什么?小心头。”何欢在导航搜索记录里调出杜禾敏的住址,这是来之前,杜禾敏输入进去的。
“我在看林老师跟小楼老师。”杜禾敏把脑袋缩进来,关上一半的窗。
“看出什么了?”
边问边往右看一眼,确认杜禾敏系了安全带,车窗也升上去,何欢才发动车子。
看出林老师每周一、三、五戴隐形眼镜,二、四戴镜框的规律,看出林老师越来越注重衣品和妆容,看出林老师悄咪咪地瘦了一圈,还看出林老师似乎很了解楼楼的饮食习惯。
这些能说吗?
有个大胆的想法在杜禾敏脑子里飞过,但她又觉得是自己太异想天开。
“林老师好是好,但生人勿近,熟人有度,很少见她,不对,是我这些年就没见她对谁这么照顾过。总感觉她对楼楼……很特别。”
陷入自我怀疑的杜禾敏感慨万分,“起先我还错误地以为林老师不待见楼楼,对楼楼很冷淡。其实不然,她比我们谁都待见,做得也比我们谁都多。”
这点上,何欢的看法跟她是相同的。
从前的林慧颜是什么样她不清楚,但近日她接触到的林慧颜,以及观察到的林慧颜对楼以璇的态度,确然是很有“猫腻”。
她不是个爱在背后论人对错是非之人,雾里看花的事,旁观者也未必就看得真切。
“看人、看事都不能光看表象。真正的机缘或际遇,都在表象下藏着。”
杜禾敏若有所悟:“何老师讲的话,有时跟楼楼很像。”
何欢笑笑:“有吗?我们这叫‘多愁善感’。可能是天生的,也可能是跟成长经历有关,时常被外界事物所触动,悲观中有乐观,情绪丰富,但大体上都能自愈自洽。”
自愈自洽不了,就会演变为抑郁症。
她有过这方面的担心,此前也去做过心理咨询,幸而诊断结果是好的。
悲观中有乐观。
杜禾敏凝神品咂着这句话。
似茅塞顿开般,她半是疑惑半是笃定地望向何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