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逢春时(重生)(109)
真傻啊。
容栀曾先入为主的以为,谢氏这样的百年世家,子嗣不在少数,谢沉舟作为不被承认的私生子,自然也说的通。
可她真的翻看完族谱,才意识到谢氏虽多龃龉,在某些方面却又古板守规。
譬如对待血脉,其态度却尤为慎重。即便是早已被逐出家门的旁支,在族谱上也有寥寥几笔。
若非外力干涉,万不得已,谢氏不会轻易将子嗣除名。
“私生子谢沉舟,母族不认,主母刁难,冒死逃出江都。”
“先皇长孙商醉,谢氏女所出,皇室不认,谢氏苛待,于天和二年被救,醒来后不知所踪。”
她此前一直纠结于是谁带走的商醉,还要多谢隋阳,方才在府门前提起了姚肃的身份。
于宣纸上,容栀冷着脸写:“姚肃,先太子党羽。”
她是如何识得姚肃的?容栀摩挲过“商醉”二字,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终于被抽空。
恰好她需要半夏,去药市又恰好遇到谢沉舟,而恰好他认识一户院子里堆满半夏的人家。那户人家,就是姚肃。
在她结识姚肃以前,谢沉舟同他,早已相熟了不知几年。
有雨滴在了她额头上,而后是手背,于宣纸上将商醉二字晕开,墨迹一路蔓延着,最后竟与谢沉舟的“谢”字连在了一起。
所以那夜谢怀泽瞥见她掉出来的纸页,才会顿时有如雷击,才会拽着有谢沉舟笔迹的纸页久久失神,才会有那样落荒而逃的失态举动。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认出了谢沉舟的字迹,与死去的先皇长孙商醉,如出一辙。
容栀冷冷地笑了。
那笑意凉薄又复杂,夹杂着恍然大悟的讽意,不达眼底。
长庚静立在一旁,只觉得她的侧脸隐在乌云里,前所未有的冷硬与陌生。
他不知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隐约猜到些端倪。他是容栀的亲卫,只需尽好护卫容栀的本职。
“县主,快要下雨了。您进屋去吧,逐月郎君公务在身,今夜大抵不会回来了。”
容栀闻言未动,将写着商醉名字的纸页一点一点撕烂,直到破碎得无法再拼凑出完整全貌。
她站起身,整个人前所未有的冷静,只吩咐道:“派人跟着姚肃,一旦有离开沂州的动作,即刻拦下。”
“是。”
背对着长庚,容栀身影纤细,却沉稳非常。快进屋时,她用那几欲要淡进雨雾里的嗓音道:
“若谢怀泽登门,只说我事物繁忙,不见。”
长庚只怔了一瞬,连忙低下头去,毕恭毕敬道:“属下领命。”
此前容栀心下还纳闷,谢怀泽来沂州许久,也不见去明和药铺看诊,怎的自己随口一提,他倒是听进去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写满谢沉舟字迹的账簿。
他需要账簿进一步求证,当年被毒打后扔进雪地里,世人皆以为死无全尸的商醉,与如今的镇南侯府门客谢沉舟,是同一个人。
但她无需听谢怀泽如何说,也不急着姚肃求证,甚至可以先不拆穿谢沉舟。
他是伪造身份骗了她,这一点无可辩驳。
但是她不相信,不信他所说的心悦已久,也是装出来的。
她要听谢沉舟亲口说。
第53章 差之毫厘 他们本可以拥有以后。
账簿被谢怀泽顺走一事, 谢沉舟是真的全然不知。
巧就巧在裴玄那时恰好回了镇南侯府,而此后流苏守口如瓶,谁也没告诉。
出了军营后, 裴郁递上遮面锦帛:“黎瓷跑了, 我们的人没抓到她。”
他并不意外,只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悠悠道:“玉玺不在镇南侯手里。”
裴郁大惊, 那殿下费尽心力的潜伏, 岂不是前功尽弃?
“别急,”他慢条斯理地围上锦帛,只露出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玉玺在黎瓷手里。”
“殿下, 黎瓷目前踪迹不明。”饶是裴郁这般寡言之人, 也忍不住提醒道。
谢沉舟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似乎并不忧虑,足尖一点就飞身上了房檐。
“安排好人手后,寅时在广济寺等我。”想了想,他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今夜我回侯府陪她。”
他得去见见阿月。方才营帐撞破,阿月面上不显, 但定然已经起疑。
裴郁嘴角抽了抽, 只觉被撒了一嘴狗粮。玉玺之事殿下不做解释,那么去见明月县主, 又何必这般正色地同他言明。
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
回程时路过东门大街。
辞花节将至,城内逐渐热闹起来, 各处用鲜花装点门面,娇养在深闺的小娘子也得以出门赏玩。大雍朝民风开放,只要成了亲的男女, 是不拘于避嫌之类的。
有小娘子捧了包蜜饯,一颗一颗捻起来,不厌其烦地喂到身旁郎君嘴边。那郎君极为配合地张嘴咽下,又不害臊地捉着小娘子的手牵住。小娘子旋即捂着嘴笑开,看起来真是亲婚燕尔,如胶似漆。
谢沉舟站于房檐,沉默地盯着他们,一动不动。直到那郎君似察觉不对劲,转身四处逡巡时,他才闪身一避。
空无一人处,谢沉舟眼眸里慢慢浮现出笑意。
好想她。他小心地拿出胸口那枚容栀的荷包,举在日光下摩挲了片刻。
从前这种场面,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而如今稍稍看见些,都会忍不住想,若是换作他与阿月,定然会更为相衬,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