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神京最出名的就是这刀割喉,十家铺子九家卖,外人一提及神京率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酒,年年专门来神京买酒送出去卖的商人更是大有人在。不过这酒的味道最好的还得是曲家庄。神京里懂酒的饕餮就刀割喉就只喝那的,有时候我们送货从那路过都会拉点回去卖卖。”
曲家庄?
若是别的姓也就罢了,偏偏是曲姓。
“这曲家庄的酒真那么好喝?”
林南音不需要太多话,只需搭一句腔就足够让赶车的妻子热情大涨地告诉她:“我不太会喝酒,喝不来那玩意儿,但入口我是觉得曲家庄的酒要酿得更辣喉一点。姑娘您若是外地来的,回头可以都买着试试,对比一下您就知道了。”
话匣子一打开,妻子又接连介绍了神京里一些比较有名的小吃给林南音。说完吃的,在林南音有意的引导下,她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刀割喉和曲家庄上。
“说到这曲家庄啊,其实人家也是厉害。”妻子如林南音所愿,聊起了曲家庄的由来,“百多年前那地方就是个山沟沟里的村子,出了他们那地界估计都没人听过那地方。后来他们村走运,出了个特别会酿酒的小姑娘。
据说那小姑娘以前压根不会酿酒,是被人领着进我们神京当绣娘,结果绣娘她没当成,反而对酿酒之事一点就通。特别是她酿的刀割喉,就跟祖上有传承一样好喝的不是一星半点。后来城主嫁女,都点名只要她酿的刀割喉,可谓是无限风光。
不过人家有这门手艺也没忘本,后来又回到了曲家庄将她独家酿酒的技艺给传了下去。这都过去百多年了,那一整个村的人现在都靠酿酒为生。他们自己也争气,没砸掉祖宗留下来的招牌。”
说着无心,听者却另有一番感触。
几千年前的神京,曲家的刀割喉也曾是神京一绝。几千年后,刀割喉还在,最会酿这个酒的竟然还是姓曲。
“若有机会我一定也要去尝尝。”看看味道是不是也一个样。
马车速度比走路快得多,一路闲聊间,神京的轮廓终于逐渐显现。
林南音记得,在神京之外曾经还有个四艺学院。可当马车一路行到神京城外的河边,她都没见到四艺学院的影子。
问赶车的夫妇,一路沉默寡言的丈夫难得吭声道:“全被烧了。”
问怎么被烧的。
男的憋了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蹦出个‘听人讲的’。
“那也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我们年纪轻没怎么听过,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应该还知道点。”妻子说着,突然一愣,她忍不住看了眼坐后面的姑娘,“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你怎么知道这从前有个学院?”
“书上写的。”
“哦……”
“你们刚才说这个河叫什么名字?”林南音又问。
“鹿瞭河。梅花鹿的鹿,瞭望的瞭,我每次听到这名字都在想当初取这个名的人是不是在取的时候看到旁边有只鹿,所以才取了这么个拗口的名字。”
取名字的人当然不是看到了鹿。那个时候真要有鹿出现在河边,人们只会将它当作是天降的食物,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欣赏看它瞭望远方。
绿鸟河。
这才是这条河真正的名字。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绿鸟’被音译谣传成了‘鹿瞭’。往后的人们应该都只知鹿瞭不知绿鸟,就如同从前生活在绿鸟河边的人一起,被埋进了时光的尘埃里。只剩她一人翻阅。
“进城了!”马车从绿鸟河上驶过,很快就到达了赶车夫妻俩的目的地,林南音也顺势下车,“多谢两位。”
“嗐,顺手的事。今日我帮人一把,他日人帮我一把。”妻子摆摆手,“那就有缘再会了。”
说着她一拍马屁股,他们的身影融入了人流之中。
林南音目送他们远去,再看如今的神京。和记忆中对比,神京总体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唯有内里的建筑破旧了不少。
从前灵脉尚未枯竭时,主街道两边的商铺几乎全都布有聚灵阵,有灵力的加持,个个铺面熠熠生辉。现在不同了,没有灵力‘驻颜’,谁都抵抗不了岁月的痕迹。
念此,林南音不由想到了那个千余年没回的家。
她和邻居的那几件屋子也全都由聚灵阵维持着不倒,别她现在回来屋子都没了吧。
一路过来都没太大波澜的情绪此刻终于有所起伏,她脚步略有些急促地往家里走。可神京太大,用腿得走一段时间。她当即雇了辆马车将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家。
等她回到家里的那条巷子时,好消息是房子没塌,坏消息是也差不多快塌了。院里院外还有屋顶杂草丛生,墙壁摇摇欲坠,路过的人都得绕着走,谁知道下一刻是不是就会遭受着无妄之灾。
因为是危房,这会儿正有几个人蹲在她家院外商量着拆房的事。
“……这房子就算不拆也会自己倒,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这房子的主人回来瞧过,说不定早就成了无主之物。道宫都在卖地,我们扒了这房子再建又如何。”说话的是一年轻衙役,“神京宅子多贵,你们要怕事可以不掺和,我自己动手自己住。”
“再等等吧。”年长一些的衙役道,“京中形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以为当年能住在京中的人都简单?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屋子的年龄据说比几个大雍朝加起来都年长,正常的屋子几年没人住都破败的不行,它却能一直不倒,直到那场大变之后才破败,这意味着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