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虎(137)+番外
赵虓愈发不快:“七个月?何故非要按这时间来?若说此时与彼时不同,难道不该因时而异?若说此时与彼时相同,唐太宗登基仅十三日后就册封长孙皇后,我又为何不可效法?”
施桁晓之以理,“当年唐太宗乃逼位自立,千古骂名他都不理会了,何谈封后于何时。可如今陛下您却是恭受天命、继承正统,面临的情势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大行皇帝尚未葬入皇陵前就迫切册封皇后,恐怕为天下臣民所难以接受啊。”
他这话真是戳在了赵虓的肺管子上。李世民是千古一帝,可弑兄逼父夺取皇位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怎么能在这上头与他比较呢?赵虓即便起兵,举的也是清君侧的大旗,必得与他区分开,才可彰显自己作为正统继承人的身份。
施桁拿这来堵赵虓的嘴,还真是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只有将不满和怨气咽了回去。
但赵虓却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他有了主意的事就算达不到十成,也得往八成上努力,扫视几人一圈,道:“时间你们商议,但七个月不成,至多五个月。就安排在大行皇帝发引以后。”
众人相觑一眼,还在想托词称难呢,又听他道:“我皇后十三载奉行嘉孝,贤淑蕙质,是我汉之马氏、唐之长孙。我如此说吧,我受些委屈都成,但绝不准她受委屈。册诏和大礼的流程上头,回去都给我好好地想,要十万分地重视。”
皇上话都说到这份儿了,还争辩什么啊?众臣便连声应着,再没人敢出头反驳了。
第99章 立君威 分而治之
几件事论完了,众臣拜退,内监也将椅子撤了下去。
可施桁临走到门口,又被赵虓喊住:“施相,你且留一下,还有件事需单独与你说说。”
施桁心口一颤。
这些日,陛下已得空分别与屈寒松、黄枰、叶登达这些人单独谈过,每人谈得内容都各有差别。
他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跟弥缨和黄枰,就只问了问他们对朝廷现在局势的看法和人事的任用,让他们举荐了几个职务的人选。跟叶登达,则是给他免了死罪,还跟他彻谈了一整个下午。听说当日叶登达是感激涕零,人都哭得快虚脱了,是被内监胡广给搀扶着从弘文阁出来的,简直如同重获新生一般。
至于屈寒松,他嘴太严,施桁问了半天,他也只愁眉苦脸地扔下一句:“施相,你我往后还是自求多福,好自为之吧。”
他这样说,施桁也就懂了。陛下这是该敲打的敲打、该笼络的笼络、对他们分而治之呢。他和屈寒松当初面对丁泰和汪玉的专横,光有态度、没有手段,软弱屈服、任人宰割,现在也该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其实这一日他也料到了,甚至也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唯一懊悔只不过是没有在当初就与丁泰划清界限慷慨赴死,而是如今恐被作为罪臣发落,身负愧悔地死去。想来,自己都对自己心寒失望,陛下又怎么不会如此呢?
他回过头来,椅子已被撤了,赵虓也没再提赐座的事,他便只得弓身站着同他说话。
赵虓喝口茶:问:“知道我单独留你是为何事?”
施桁赶紧跪下去磕头,“臣有罪……”
“哦,何罪啊?”
“臣作为中书宰辅之一,虽未与丁泰汪玉之流沆瀣一气,然纵容其与其党羽大权独揽、恣意妄为,任由其祸乱朝纲、对皇室宗亲大加残害而不挺身于危难之间、力挽时局于狂澜之中。即便臣再有千般、万般理由,也绝脱不了无能庸聩之恶,臣虽万死而不足惜,恳请陛下治臣之罪!”
赵虓听完他一席话,却是笑了声:“我回京以后,施相不是还为我振臂高呼,拥戴我为太子——哦,不,是‘储贰’么?您在朝堂上言之凿凿,可是唬住了不少人啊。按说我该谢您才是啊,怎么还让我治您的罪呢?”
这话里藏刀的,简直叫施桁胆战心惊,忙解释道:“陛下误会!‘储贰’一词,当真是大行皇帝与臣商议定下的,并非臣为陛下造势所信口编造。只不过当时大行皇帝的确也似有册封太孙之意,且在之后也又再召见丁泰与汪玉,令臣倍感迷惑,至今不知究竟真意为何……”
赵虓无所谓地摆手:“真真假假,越辩越不明,还辩它作何?诏书的内容不要紧,要紧的是人心,不是么?”
施桁连连称是:“陛下如今业已天下归心,亦无须再自辩。”
“那么施相您呢?”
施桁不敢有丝毫迟疑道:“臣不敢对陛下有二心!”
赵虓便从桌上抽出两本奏折,让王淮拿给他看,“瞧瞧吧,我回来屁股还没坐定呢,参你的本子就递上来了。我也知道,你这位置上要做事,想一个人都不得罪也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几句,施相,若不是皇后屡次劝我放下心结宽容以待,你还真不能好生生地跪在这儿同我说话。往后该怎么做,多加掂量,勿再步丁泰和汪玉的后尘。”
施桁忙不迭地应承着磕头叩谢。
“起来吧。您也辛苦一晌了,用了膳再回。”赵虓招手令王淮,“在玉宵阁给施相赐膳。”
施桁千恩万谢地退出去,赵虓一问时辰,都未时过了,他也早饿过了劲儿了。
本打算凑合上两口得了,便让王淮随便准备些什么吃食送过来。但没多大会儿王淮进门,却道:“陛下,皇后过来了,非得亲自督促您用膳不可呢。”
赵虓赶紧起身相迎,将宁悠接到屋里来。
“你来的正好,我正念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