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虎(148)+番外
一琢磨,她便退到风雨廊的拐角处,也不让身后人露出身影来,令子倩:“你代我过去,请中相过来,我问他句话。”
子倩还纳闷,这都到了跟前了,怎不过去,反倒要唤中相过来?却也没问,应声往胡广那边去了。
不大会儿两人一前一后地过来了,宁悠一瞧胡广那做贼心虚的表情,满头大汗地局促,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干脆是开门见山地问了:“陛下可是让你在这儿站岗着呢?”
胡广臊眉耷眼地应:“皇后殿下明察。”
宁悠又气又狐疑:“防着我什么呢?”
胡广差事虽已办砸了,嘴还是得把紧门,支吾道:“这……唉,您还是亲自去瞧吧。”
宁悠满腹疑窦地往院里行去。
正是八月中,天儿阴着,正午这阵天气尤是闷热,蒸笼似的,躁得蝉鸣阵阵。
房门大敞着,宁悠便在这聒噪的蝉响里轻着声地进了屋。
外室没见着几人的影儿,再往里去,才见家里三个爷们头凑在一处,都在书桌跟前围着,小老三那屁大点儿的小人儿,也踮着脚趴在桌沿梗着头看。王淮在旁打着扇子伺候着,眼神却也在桌当间盯着。
几人都是全神贯注地,谁也没留意她进了屋来。
宁悠轻手轻脚走到跟前,才见是老大和赵虓在玩博戏。似乎正到了焦灼时,也不知该谁走棋了,赵虓蹙着眉,老大也攥着手,都在凝神思索,谁也没动。
她心下里念叨这父子四个,玩就玩了吧,还把她防得跟洪水猛兽似的,至于吗?肯定是赵虓这当爹的主意,怕她知道了唠叨他!
本来不打算出动静,想着等他们玩完这盘再兴师问罪呢,王淮扭脸瞥见她了,吓了一哆嗦,扇子差点没拿稳。
他这吓了一跳,老二就扭头看过来了,吃惊地唤了声:“娘……”
老大和赵虓随即也猛抬起头朝她看来,两张肖极了的脸上此刻也是一模一样的意外和心虚。
宁悠看他爷俩这表情就恼,拿起桌上一本奏疏,作势朝他两人头上拍去,“好你们几个,玩乐就罢,还指使中相在外边放哨防备着我、给你们通风报信?”
赵顺衍下意识抬胳膊去挡,不慎袖口带住棋盘一扯,哗啦啦棋子散了一桌。方才眼瞅都快赢了,这一下忽然什么也不剩,急得他也顾不得母亲责备了,崩溃地起身“啊”了一声,盯着如风逝去的大好局面欲哭无泪。
赵虓却是乐了,笑道:“这可你自己打翻的啊,这局不算,下回再战!”
赵顺衍心知就这一次赢他的机会,若到下次,他便再不可能胜过了,一时急道:“怎能不算!我记着棋子位置的,我可以摆回来!”
“我不记着,全当你乱摆,不作数。”
赵顺衍脸涨得通红,语结恳求:“爹!”
“喊老天爷都没用。”
赵虓才不管儿子是不是满心沮丧、急得跺脚,他此刻已没心思玩什么博戏了,只想着赶紧哄媳妇,舍不得把她晾在一边儿。
起身来,手臂一勾搂过宁悠讨好道:“偶尔玩儿一次,你就不与我们计较了吧?让胡广守着,那也不是防着你,就只为了提前通传一声,好迎接你不是?”
宁悠懒听他巧舌如簧,心还系在儿子身上,见他方才激动,这下又情绪低落地,很是担忧地问:“怎么为一盘棋难受成如此?是因为娘的缘故,把你这胜局给搅了?若是这样,娘向你赔个不是。”
赵顺衍不敢怪罪母亲,只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不是娘的错,是儿不该下意识去躲着的。碰翻了棋盘,也是儿自己不小心,不该娘赔不是。”
他语气恹恹,情绪不高,宁悠能理解他这是失落,无法那般周全地照顾到旁人的感受。赵虓却觉着这小子屁大点情绪全写在脸上,甩脸色给谁看?眼里还有没有父母尊长?顿时来了脾气,拍案斥道:“你娘给你赔不是,你就这种态度?”
赵顺衍低头不做声。
宁悠拉他:“孩子心情不畅,您训他做什么?”
她不提还好,一提赵虓更是来气:“他心情不畅就得让父母瞧他臭脸?一局棋罢了,赢不了就跟天塌了似的,就这点儿城府,往后能成什么事!”
赵顺衍委屈极了,他不过就是想得个机会证明自己而已,哪怕父亲不允他带兵,让他跟着几位将军们历练一次也成。他也用心分析了局势、想了办法,尽己所能地向他的要求靠近了,为何就是不能得他一句肯定?他在父亲的心里难道就如此不堪大任?
他红着眼忍着泪,道:“好,儿认输,儿明儿就开始筹备着去澹河边儿的事。”
去澹河边?这又是何故来的?
宁悠忧虑欲问,赵虓已先发了话:“我准你去了?你去了又能怎得?给老子在京中老实待着!”
赵顺衍的心顿时跌进一片汹涌澎湃的浪潮中,他渴望的被认同,青葱少年尚未成形、摇摇欲坠的自尊与自信,像是被父亲这句话踩在脚下忽地碾成了粉碎。
满腹地怨言涌上来,既说了他没有城府,那他还憋着做什么?遂由着情绪支配着,冲口而出:“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为何我做什么您都是不准?做什么都不能让您满意?您若如此瞧不上我,当初生我养我做何!”
这顶嘴的话一出口,宁悠就觉糟糕,眼见赵虓给他气得怒目圆睁、脖筋贲张,再要去劝已来不及了。他扬手“啪”地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怒道:“混账东西!生你养你做何?你娘怀胎十月经历难产才生下你,你这不孝之言对得起你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