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虎(67)+番外
若是把老三和老二掉个个儿该有多好?
可真掉过来,老二又哪能像老三一样守得住国门,镇得住邬延呢?
储君这事的抉择上,真叫个两难啊。如今他是为了国之根基不被动摇,为了不让封藩在外面的这些个儿子有野心、异心,不得不立长不立贤。但这并不代表他于心里是全然认可老二这个太子的,他还需鞭策,更需要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出来。他走向皇位的这条路也还长着呢。
宁悠见赵晋柏脸上的笑意渐渐转淡,甚是逐渐浮上一抹忧色,不知是这画作勾起了他什么烦恼来,连忙转了话题关切道:“爹,妾回来前听闻您那头晕的老毛病又犯了?如今可是好上不少?”
赵晋柏才收起画来,道:“无甚大事,都不值得你跑这一趟。”
“怎会,您万不要如此说。殿下和妾知道您这次犯得不轻,焦心得很,殿下更是恨不能在您身边尽心照顾,还四处请人调了方子,让妾带了回来。妾回头交到御医那里去,让他们看看可是管用。妾还打听了个好法子能缓解,待明儿有空,再教给娘和安内相。”
赵晋柏点头道:“你有心了。老三那焦心,哼,也就是受你影响了。”
林氏赞她:“人家说一媳顶三儿,还真是不假。就为你爹这点小毛病费了这么多的心,真是难为你了。”
“你这次回来,就待久些,多陪陪你母亲,她欢喜有你在身边。再者,也抽空回娘家看看,别光伺候公婆,把亲爹和姨娘忘了。”赵晋柏叮嘱着,“老宁就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若是我们占着太久,他该记恨我了。”
宁悠应着,笑说父亲哪里会如此。
“今儿刚回来就赶来伺候我们两个,你也莫累坏了。”赵晋柏起身来,对林氏道:“再说会儿话,就让孩子回去歇着吧。明儿喊上老二、老二媳妇,孙子、孙女,咱们一家人再一起吃个饭。”
宁悠见他要走,想是又要忙去了,也跟着起来送他:“爹,您多注意身体,这病最是劳累不得。娘,您也不时地劝劝。”
林氏摇头:“你还不知你爹这人,我哪儿劝得住。”
赵晋柏摆摆手:“莫小题大做了。你们两个叙,我去前头了。”
他与赵虓这父子俩不仅是体格、容貌肖得很,连这举手投足间的那随性、粗放都简直是一模一样。
宁悠瞧着有些恍然,一时很是想念起赵虓来。
第48章 回娘家阖家团圆
大皇子赵龑早薨,老二赵麟于正德九年被立为储君,如今已有六年多了。宁悠对赵虓这个二哥,其实也就只有以前进宫时寥寥数面的印象。
此前只是知道他体弱,如今一家人相见,坐在一张桌上用膳,离得这般近再瞧,才真是觉他瘦削以至于羸弱。分明也就比赵虓大不了几岁,刚刚满三十,可精气神却好似比马上到了知天命年纪的赵晋柏还差上许多。
若赵虓坐在那儿是魁梧如岳,他则真可说是瘦如竹竿了。
席间他说话也总不时地咳上两声,引得他的太子妃汪氏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连连关切。
汪氏是中书省平章政事汪玉的长女,女儿既嫁给了太子,汪玉自然也就成了坚定不移的太子党。正德二十四年赵麟溘然长逝以后,汪玉与丁泰等人卷进中书省十余重臣涉及的贪腐、结党一案,悉数被赵晋柏治罪处死。
当时朝内外一度有传言,说这是赵晋柏在清理赵麟在世时的太子一党,为赵虓上位铺路。
赵麟离世后,赵晋柏因连着两个儿子都在太子这位置上命陨,一度深受打击,认为此位实在不祥,于是干脆废置太子之位,并暂时没有再立太子的打算。
兄终弟及,按着顺次也该是赵虓来做这个储君。只不过赵晋柏对赵虓的军事能力虽认可,其他方面却还多少有所迟疑。后来是赵虓在几件大事上的果断和魄力赢得了他的信任,他最终才决定召他回朝监国。
在宁悠看来,这一次的贪腐结党案,更多是晚年的皇帝对权力和控制欲达到巅峰后的一次爆发,是对丝毫的挑衅与僭越无法容忍的一种表态。其次才是顺带为赵虓的掌权之路扫除障碍。
皇家的亲情再是真切和亲密,也终究掺杂了太多的权力和欲望,根本不可能如它展现出来得那般单纯质朴。
赵晋柏对赵麟如此不欣赏,不仍然要按着以长为尊的纲常伦理立他为太子?他对赵虓如此喜爱,不是照旧对他存着三分的防备与不信任?这两人都是他最亲的儿子,到了放权的时候,他不是仍然不肯轻易撒手?再是当日里一起打下江山的袍泽、重臣,说杀的时候杀得不也照样干脆?赵麟死前忌惮着赵虓,待他离世,赵虓不也觊觎着那个皇位?
这一切的背后,才是皇家亲情的真相。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皇位争得手足相残,父子反目,难道说到了赵家就可例外吗?
宁悠不得而知,不敢猜测。只是看着体弱多病的赵麟,想到他寿命或许也就再剩下七八年,某一瞬间觉得应当感到些许惋惜,可她恰恰又是最没有立场感到惋惜的那个。
倘若他平安活到继承皇位,又会对赵虓和她如何?他可能放心这样一个功高盖主的弟弟活在世上吗?反之,赵虓就会坐以待毙吗?还是也会效法唐宗宋祖,弑兄逼父,黄袍加身?一个人心里的恶鬼,究竟要在什么情境下才会被释放出来?
这些天来,宁悠每日进宫陪伴林氏,陪她说话聊天,为她揉肩按腿,悉心照顾,尽心竭力地尽着为人子女恭顺孝敬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