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掏,顶多再加一百。
哪能全部掏出来不说,还要他再倒贴一百。
“老大老二,你们说话!”
大嫂拦住想说话的大哥,“彩礼是给良馨的,应该给良馨。”
“对!”
二嫂跟着抢话道:“爸,我觉得小妹说的一点都不过分,就算这桩婚事是高嫁,我们也不能让良馨折了面子,首长家属说什么都不用准备是客气话,我们要真是什么都不准备,就是不懂礼数了,六百不多。”
良铁柱气道:“你刚才还说明年不知道会不会揭不开锅!”
“所以你更得让馨子舒心啊,否则明年真揭不开锅了,不就真的坐等国家救济了。”
二哥提醒:“爸,前几天你为了稳固大队支书的位置,不惜拿馨子开刀,馨子刚生下来,你还把她送人了,要不是大哥大嫂及时去追回来,你今天哪还能跟军区首长做上亲家,馨子这是给你送弥补的机会呢,你怎么还在这抠抠搜搜,磨磨叽叽。”
“你胡说八道什么!”
良铁柱嘴上骂着,头脑却是慢慢冷静下来,“我什么时候抠抠搜搜了,不就是六百块,你们都结婚了,老三在部队提干,就算转业到地方,这辈子都是干部,不愁找不到媳妇,我还能拿着女儿的彩礼不放?”
良馨立马朝着父亲伸手。
良铁柱:“……”
心不甘情不愿,将一沓厚厚的十元钞票掏出来,送到良馨手上,又走去房间。
良铁柱出来后,手上拿着一沓薄薄的大团结和一本红壳毛选。
交到良馨手里的不止一百块,而是一百二十块。
良馨点清楚数目后,看向父亲。
良铁柱正坐在凳子上认真翻着毛选。
书页中间夹着不少票券,他拿出一张票递给良馨,“这张永久牌缝纫机票,本来就是给你攒的嫁妆,拿去吧,缝纫机价格是一百二十块,你自己去城里买。”
良馨微微诧异,接过缝纫机票仔细一看,确定没问题后,放进口袋里,对马家大哥道:“我们走吧。”
顿时把一屋子人全都惊住。
“走?怎么就走了?”
“现在就走?”
“哪能这么随意!”
“外面都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结婚不能大操大办酒席,从槐花大队去省会,坐公共汽车也带不了什么东西。”良馨无所谓道:“马大哥今天过来,不就是这个意思?”
马家大哥震惊良馨的速战速决之余,想到旁观的索要彩礼前后过程,明白了首长家属为什么会挑中良馨,“确实是越快越好,但也不用这么着急,就算不能大操大办,也该跟家里吃一顿喜酒,我留宿一晚,明天早上我们再走。”
“没必要,走吧。”
第8章 新婚之夜
“那就吃午饭。”马家大哥看了看手表,“吃完午饭再走也来得及。”
“我还得去供销社给你买被面缝被子,还……还得买很多东西。”大嫂双眼已经盈满泪水,急忙拉起大哥,“你赶紧去开拖拉机。”
“大嫂,不用了。”良馨拉住大嫂,递给她一颗大白兔奶糖,“我去省会要坐公共汽车,买了也带不走。”
“带不走就分几趟慢慢带 ,这,这怎么能这样就走了。”
最想良馨结婚的二嫂,也被吓得六神无主,“大嫂,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买东西,我也要给小妹置办嫁妆。”
良馨结婚的速度之快,超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良家人除了良馨,全都忙得团团转。
挖地窖扒萝卜,洗菜淘米,杀鸡,烀肉,摆桌子,借椅子。
生产队手巧的妇女们全都拿着针上门,帮忙铺席子缝被子。
大队裁缝拿着软尺上门为良馨量身定做结婚当天穿的衣服。
良铁柱虽认为自己已经可以说是大出血,掏了六百块,还是紧赶慢赶找到公社工程队的木匠,订做两口樟木箱子。
陪嫁箱子,是临淮嫁女的老规矩。
即使今天来不及带走也要做。
等以后做好了再寄过去。
两个嫂子借遍了全大队的棉花票,总算凑出来两条棉被。
一床红缎面绿锦丝被面,绣的是牡丹花丛鸳鸯戏水,一床绿缎面红锦丝,绣的是龙飞凤舞双囍字,缝线之前皆在里面塞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和核桃。
另外准备了一条斜纹牡丹印花床单,两对红双喜枕巾。
买完这些,全大队的布票也差不多被两个嫂子借遍了。
良馨大爷家的大娘买了一条毛巾被,小爷家的小娘,买了一床花席,每人又塞给良馨十块钱,作为压箱钱。
出嫁喜宴很丰盛,一碗鸡肉,一碗鲤鱼,一碗猪肉,一碗猪蹄,这么多年,社员们还是头一回见不掺蔬菜粉条的肉菜。
除了肉,桌子上还有一碗白菜,一碗辣椒,一碗豆腐,一碗萝卜,一碗花生米。
良家不授礼,只请了五服之内的亲人,聚一起吃一顿良馨出嫁前的团圆饭。
良馨另外请了卢苇。
饭桌气氛刚开始不是很热烈。
几杯酒下肚,男同志们就开始胡侃乱吹起来,气氛才逐渐变得热闹。
女同志们,尤其是大嫂,还在抹眼泪,饭都吃不下去。
二嫂也不聒噪了,觉得整颗心空荡荡。
“我对不起妈。”陈英用手绢擦着眼泪,“当年灾害,我和我爷要饭要到槐花大队,我爷饿死了,我差点饿死之前被妈救了,后来妈不但帮我安葬了我爷,还给了我一篮子芋干,让良明和老三护送我回家,再后来妈临去世之前,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拜托我好好照顾良馨,我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