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馨上前把鲜花递给陆冲锋,“月季去外地表演,来不了,这花既是为了迎接你,也是代表她。”
陆冲锋抬起右手把花接过去的时候,在花的遮挡下,握住了良馨的手。
良馨也紧握住他的手指,露出笑容,“欢迎回家。”
上了军车,陆和平知趣地坐到了副驾驶座。
陆冲锋握住良馨的手,看着良馨的脸。
良馨的另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也静静看着他。
互相感受对方温热的体温,没有说多余的话。
一直进了陆家小楼,胡凤莲含着眼泪欢天喜地,将陆冲锋拉进门,“还活着,活着就好,没有牺牲就好!”
南疆战争,胡凤莲不关心儿子立下什么功劳,每回看到新闻,都庆幸于儿子还平安活着。
她的大儿子,就是在日日担忧下,接到了牺牲的消息。
良馨发现了陆冲锋比上战场前更为沉默,安抚好婆婆,跟着陆冲锋回到房间整理行李时,先道:“要不要先洗个澡?”
陆冲锋:“我洗过了,还剪了头,不臭。”
良馨:“……”
有点熟悉了。
正想再说话,就被陆冲锋抱住。
陆冲锋埋在良馨颈窝,发出想念的声音:“终于抱到了。”
良馨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两人站在房间里无声拥抱一分钟。
良馨推开他,“你哪里负伤了?”
陆冲锋解开军装扣子,露出肌肉坚实的胸膛,指着胸膛上多出的弹孔和刀疤道:“这里,这里,都负伤了!”
良馨看到那道蜈蚣一样的刀疤,指尖颤抖一瞬,双眸里露出心疼,凑上去吹了口气,“还疼吗?”
“吹好了就不疼了。”
陆冲锋指着弹伤,“这里也要吹一下。”
良馨又吹了吹他指的被子弹打穿的皮肤。
陆冲锋看着良馨眼眶明显红了,连忙将军装披好,挡住伤痕,抱着良馨坐到窗角的沙发上,“没事了,我逗你玩的,根本就没感觉到疼,心思全放在打仗上,仗打赢了,伤口就已经结疤了,真的一点都不疼。”
良馨抱住他的脖子,将耳朵贴在他左边心脏位置,“饿不饿?”
“不饿,在火车上吃了。”
陆冲锋环抱住良馨,解开她的辫子,勾起一缕黑发放到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洗头膏香气和若有似无的雪花膏味道,把良馨抱得更紧。
陆冲锋什么都不打算做,就想这样抱着良馨。
良馨亦是如此。
抱了不知道多久,婆婆上来催吃饭,两人才放开。
良馨以为陆冲锋回到江京,是为了参加军区举办的南疆战斗庆功大会慰问演出。
但中午大会开始了,其他战士们都戴着大红花和功勋章去大礼堂了,他并没有去。
良馨看着他新得的三枚军功章,“真的不去了?”
“不去。”
陆冲锋掀开被子上床躺下。
良馨将军功章的礼盒盖上,收到书房书架抽屉里,回到房间,把落地窗的窗帘拉上。
陆冲锋突然抓住良馨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到床上。
良馨猝不及防趴在他胸口,还没来得及讲话,就被陆冲锋横抱上床。
“……你不累?”
“累,所以想抱着你睡一觉。”
良馨:“……”
是她小人度英雄之腹了。
陆冲锋拉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后,头又埋到良馨颈窝里。
过了一会儿,良馨突然感觉颈窝一热,身体顿时僵住。
陆冲锋在哭。
良馨双眼瞬间模糊,保持姿势不动,不打扰他此时此刻的情绪。
这场战争,我军虽赢了,却伤亡两万多人。
江口基地派出去116人,只回来89人,牺牲27人。
因此,陆冲锋没有佩戴勋功章,去参加庆功大会。
他回来,只是想抱一抱良馨。
夜晚,良馨察觉陆冲锋一直在动,打开台灯一看,陆冲锋满头大汗,紧闭双眼念念有词。
良馨下床去洗了热毛巾,准备帮他擦汗。
毛巾刚放在他的额头上,陆冲锋突然睁开双眼。
良馨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的眼神能传递出浓烈的血腥味,看上一眼,便仿佛身临厮杀惨烈的战场。
但良馨没有恐惧和胆寒,“没事了,到家了。”
陆冲锋喉结滚动两下,眼睑的红缓缓褪去,“没伤到你?”
“没有。”
良馨用热毛巾,从他的额头擦到下颌,“我去冲杯麦乳精给你喝好不好?”
陆冲锋抱住良馨,挺直的鼻梁正好抵住良馨的锁骨,他蹭了蹭鼻子,再次闻到熟悉的香味,青筋暴起的手臂,逐渐松懈下来,“你不要走。”
“我不走。”
良馨趴在他身上,亲了亲他干裂的唇,“你嘴巴都裂开了,我冲一杯麦乳精,再帮你倒杯热水,很快就过来了。”
“不喝。”
“那我想喝。”
陆冲锋慢慢松开手臂。
良馨走到写字台,拿起搪瓷托盘里的搪瓷缸,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端给陆冲锋,“你先喝水,我去楼下把麦乳精拿上来冲。”
陆冲锋看到水就觉得渴了,端起搪瓷缸喝水。
良馨下楼的时候遇到了婆婆。
胡凤莲担忧看着楼上,“我估计你要被吵醒,冲锋是不是吵着你了?”
良馨微怔,“没吵,他睡不安稳,我想冲杯甜的给他喝。”
“那还是比以前强了。”
胡凤莲帮良馨拿出麦乳精,“他第一次上完战场回来,得有半个月时间一睡觉就做噩梦,大吼大叫,第二次上完战场也差不多,你爸说这叫战后恐惧,打完仗的后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