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馨用缝纫机踩了棉被放到竹筐里,再放进它们的家。
陆冲锋特地把原来茶馆厨房里,凡是他们一起做过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用磨过豆浆的石磨,搭配竹筒,从水池那边引水过来做成了水景。
花园已经建造好很久了。
良馨看到那座石磨,很多画面依然会从脑海里蹦出来。
“耳朵怎么红了?”
陆冲锋拿着毛毯走进凉棚,盖在良馨身上,“我还担心你冷,特地给你送毯子过来。”
良馨端起茶缸,遮住半张脸。
“今天会晚回来。”陆冲锋整理领口的风纪扣,“总部来人了。”
良馨眉头一皱,放下杯子,用眼神询问陆冲锋。
“没什么大事,年底了,事情就是多。”
陆冲锋说得很轻松,良馨看着他走了。
晚上,回来的虽晚,但也是回来了。
直到这样匆匆忙碌了三天,陆冲锋早上吃了早饭,中午让秘书科的小王过来通知,他不回来吃饭了。
良馨一颗心微沉,手上拿着报纸,面色正常,像聊家常一样道:“在哪开的会?”
小王下意识道:“就在师部大礼堂。”
良馨往隔壁院墙看了看,“季政委也在开会?”
“季政委在师部开会。”小王道:“军区和总部的人只找了陆副师长,没让季政委去参加会议。”
良馨笑着道:“那他们今天要在小灶吃饭了?”
“好像没有。”
小王一脸稚嫩摇头,“我听小灶的人说,这次来的不是吃吃喝喝的干部。”
良馨笑着道了谢。
等小王一走,良馨扶着腰起身,去厨房简单煮了面,端到客厅,伴随着电视机的声音,慢慢将面和荷包蛋吃了干净。
在沙发里坐了一会,拿起电话拨到了家委会。
陈彩在那头装作若无其事。
良馨已经知道了答案,没再追问,挂了电话,垂下双睫,看着已经临近预产期的肚子。
这一晚,熄灯号快响起,陆冲锋才回来。
良馨正坐在楼下客厅织毛衣。
“总部的人唠唠叨叨,不让我们走。”
陆冲锋像往常一样,先进卫生间洗了手,走出来坐到良馨身边,“吃饭了没有?”
良馨看着他,“你吃饭了没有?”
“吃了,陪他们在小灶吃的。”
陆冲锋抬头看了看柜子上的钟,“过了九点了,怎么还不准备睡觉,我抱你上去。”
良馨放下织了一半的毛衣,“因为六连的事?”
陆冲锋伸出的手臂骤然僵住,眼神遮掩不住的诧异看着良馨。
良馨往大门外面看了一眼,“门外不止你一个脚步声,你回来也不脱军装,是准备等我睡着了再走?”
陆冲锋鼻息都变了,看着良馨的眼神,由诧异转为欣赏和几丝藏不住的骄傲,他重新坐下,握住良馨的手,“放宽心,在等一位首长到,我在会议室待一晚,明天就回来了。”
良馨握住陆冲锋的手腕,“有人举报你了?”
陆冲锋刚转为平静的眼神,再次被良馨一句话拨动,他抬起手摸了摸良馨的脑袋,“委屈你嫁给了我。”
“我嫁给你以后的生活节奏,我很满意。”
良馨抓住他的手,“是因为六连两用人才的事?”
陆冲锋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六连值岗的兵,看书着迷,枪掉在地上了,有人借此举报到了军区,军区来了一位首长。”
良馨眉头拧紧,看着他干燥的嘴唇。
“良馨同志,宁稳勿乱。”陆冲锋握紧良馨的手,“这点风浪远远比不上没结婚的时候,你才是我们家的重心。”
“去吧。”
良馨抬手摸了摸他的嘴唇,“多喝点水。”
陆冲锋抱起良馨上楼,将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好睡,天亮我就回来了。”
天亮了,陆冲锋也没有回来。
隔壁大姐如常送来了一碗馄饨,馄饨里面卧了俩荷包蛋。
钟雪莲看上去想忍,但终究没忍住过来,正想劝良馨吃饭,良馨走出卫生间,洗漱完就坐到桌子上拿起勺子了。
“老季一大早就走了。”钟雪莲道:“肯定不会有事,耀眼的人,总是有一大堆人嫉妒,稍微有一点纰漏,就会被人抓住辫子不放,陆副师长的才华和能力首长们都有目共睹,肯定不会就这样停了他的职,对他下处分。”
良馨道:“来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钟雪莲犹豫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老季说来的是一名大首长,说是一到师里就发火了,很看不惯六连搞什么两用人才,要我说,他们也是太张扬了,之前买个音响就差点闹出事,今年可好,赚了一笔钱,把照相机、录音机、甚至连电视机都买了,听说那位大首长家里至今都没电视机,除了这些,他们还买了象棋、跳棋、军棋,前面是违反部队财经纪律,后面这就更不符合军队制度了,更别说,他们还值岗时掉了枪!”
大姐推了推钟雪莲。
钟雪莲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良馨,抿住嘴巴,暗道自己是和李茅待久了,近墨者黑,“良馨,我也是着急,你别往心里去,千万别跟着着急,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吃好喝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良馨看着门口,“我相信他。”
“什么是战斗力,人才就是战斗力!”
师部会议室,陆冲锋对面坐着一排总部和军区领导,他挺直腰板,不像是被调查,倒像是在受奖,“早在1977年,邓公就提出军人只着眼军队打仗是不够的,还要着眼干部战士复员转业到地方的需要,这项改革还在摇篮里孵化,出现六连战士掉枪事件,属于督查不到位,组织惩罚我在合理之中,可以将掉枪事件视为改革路上的警钟,但不能就此一刀切,将军地两用人才的改革扼杀在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