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七叔吃完,背着大包小包去赶回去的顺风拖拉机,两位老干部一到,亲自问了陆泽蔚一些病症后,一出口就让陆泽蔚有了反应。
“神经官能症。”
总院老医生戴着一副玳瑁眼镜,面容沧桑,“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很多军人出现了战争后遗症,其中就有战争神经官能症,是因为长期承受压力到了崩溃临界点才患的病。”
“战争后遗症?”陆首长摇头,“他上一次上战场已经是六年前的事。”
“没有硝烟的战场也是战争。”总院老医生推了推眼镜,说话并没有任何小心翼翼,“人的身体承受压力是有限的,只要承受足够的压力,并且
一直持续承受,神经中枢系统就会被摧毁,这种事情十年前在很多人身上都有了验证结果。”
陆首长坐直身体,观察四周,轻咳一声。
良馨低着头,手捂着茶杯,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胡凤莲听不懂,“那这病,该怎么治?”
“已经出现不由自主的全身发抖,神经性头痛,神经性心脏痛,按照常规发展下去,该是行动困难,精神分裂。”
总院老医生看着正在看着新媳妇的陆冲锋,“你是个疯子。”
陆冲锋一愣。
怎么又被说成是疯子了!
别人说说就算了,这位可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医生!
“你什么意思?”
“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在这种长期经受强烈而痛苦的精神压力的情况下,不出两个月,就会精神崩溃,歇斯底里。”总院老医生眼睛里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我听说你自从第一次发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年,你不是疯子是什么?”
陆泽蔚:“……”
瞄了一眼良馨。
“老先生夸人还真别致。”
良馨想到了原书,卫远阳的大靠山家里。
子女全去世了。
陆冲锋应该就是这样去世。
总院老医生脸上出现笑纹,“你的状况既然没有继续恶化,说明你已经进入到一个良好的精神环境,不需要再和意志思想做屈服还是凌驾的斗争,请李老帮你开几副中药,保持这种良好的环境,慢慢休养。”
陆家人全松了口气。
陆首长第一时间看向良馨。
胡凤莲抓过良馨的手,紧紧握着,握到颤抖,眼里流出欣喜的泪水。
陆泽蔚心里已经明白了,当下反应反而没那么强烈,只唇角微微起了一个弧度。
中医院老院长搭上陆泽蔚的脉,近距离观察脸色舌苔,“心火过旺,灼伤脉络,情志不遂,气机郁滞,面色无华,心血虚亏,先开两副归脾汤和八珍汤,益气补血,健脾养心。”
良馨递上信纸和笔。
老院长在纸上写下归脾汤药方所需药材,煎熬方法和注意事项。
“心失所养,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要再思虑过度,劳神过多,暗耗心阴,也不要过度运动,平时多散散步,少动养心。”
良馨突然一笑。
陆泽蔚嘴角的弧度则瞬间落了下去。
“我好的时候出操,我跑三圈,他们都才跑一圈。”
老院长:“晚上大汗淋漓继续和病魔做斗争?”
陆泽蔚:“……”
老院长:“静养。”
良馨跟着婆婆,送走两位老医生后,脚步略显轻盈走回客厅。
“你看!”胡凤莲掐腰,一脸自豪看着陆首长,“要不是我及时自由行动,把良馨娶回来,儿子现在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陆首长不说话,看了一眼陆冲锋,“要听医嘱,好好养心,不该你操的心,暂时都先放下。”
陆泽蔚:“那你干什么给我取名叫冲锋,你怎么不给我取名叫放下。”
陆首长瞪眼:“你……”
“陆放下,腌肉了。”
“……”
全家惊奇看着突然打断陆首长话的良馨。
良馨拿起护袖,回头看着三张一个比一个呆滞的脸,“良好的精神休养环境是什么?”
“……负责夫妻共同内务,烧扫洗擦。”陆泽蔚上前接过良馨手里的护袖,“腌肉。”
胡凤莲突然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陆首长威严的脸上,也出现几丝笑纹。
陆家厨房的大铁锅,钢精锅,全都烧上了开水。
开水浇遍已经放了血的鸡身上,良馨并没有闲着,同婆婆和放假回家的陆月季一起拔鸡毛。
用开水烫过的鸡,鸡毛很好拔,轻轻一拽,鸡毛就从毛孔里连根拔起,鸡皮肤变得干干净净,有种莫名满足的爽感。
“二嫂,你会踢毽子吗?”
陆月季从大公鸡尾巴上找出几根漂亮的鸡毛,绚丽的黑红色,在阳光下闪耀着光泽,“我去五金商店买两块铁垫片,我们缝个鸡毛毽子来踢着玩吧?”
良馨又挑出两根漂亮的鸡毛递给她,“你去买吧,买回来让你二哥缝。”
认真刮鱼鳞的陆泽蔚,缓慢抬起头,看了一眼鸡毛,又低下头拿着刀将鱼鳞刮得飞起。
“二哥现在比我都厉害,连被子都会缝了。”
陆月季将留做毽子的鸡毛摆在旁边,抓起铝皮大盆里的最后一只公鸡开始拔毛,“二嫂,卫远阳在家里。”
陆冲锋倏地抬头,举着刮鱼鳞的刀,“他来干什么?”
陆月季默默往后退了两步,“不知道,他来找爸,在爸的书房里。”
良馨将拔干净鸡毛的鸡放到了铝皮大盆里,起身想揉一揉腰,闻着满手鸡腥味,又忍住了,走到墙边,用肥皂洗了手。
“月季,我们泡一壶茶来喝?”
陆泽蔚放下刀,走到良馨旁边,拿起她刚才用的肥皂,慢慢涂满手心手背,再到每一根手指,再仔细揉搓去除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