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西幻](332)+番外

它曾看着她握住了最后一个同伴的手——对方死在她的怀里，他的血肉瘫软在她的裙摆上，像是流动的血肉花。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他的眉眼还残留鲜活的生气，他的眼里似乎还有欣喜的笑容，残留在他眼里就像是纯白的珍珠。艾斯特尔深深看着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紧紧抱住了他。

少女的脸颊苍白无比，那双眼睛却一直亮得惊人，像是天上的星星，沉浸在悲痛中的艾斯特尔并不能理解旁人狂热的爱或是恨，但在它看来，这太理所当然了。

——追逐美与光是任何生物的本能，人们也会因此而心悸，并为此动情。

它在这数十年百年如一日地凝望中，不再期待瓷器毁灭、花朵枯萎的一瞬，而是希望艾斯特尔能够获得幸福。

抱着这种期待的它再度变得浑浑噩噩，与主脑的争夺让它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可等它清醒后，它还是会选择凝望着艾斯特尔。

在混乱、疯狂的世界，在一次次从始至终，艾斯特尔的本质都没有改变，这种并不改变让她坚持到了最后，却也近乎彻底毁灭了它。

直到那一次。她终于终止了自我毁灭。

旁观者清，它并不意外艾斯特尔与西泽尔会成为挚友。

在一次次重复中也在毁灭自己，又重塑自己的男人不断更正错误，不断与她擦肩而过，不断目睹她的死亡，这些经历摧毁了西泽尔的冷漠塑造了他的共情，但也让他发生不可逆转的扭曲。他的控制欲发展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如果可以具现化，想必可以腐蚀掉脚下的土地，化为毒沼。但不可否认的是，一次次重复的周目，逐渐理解艾斯特尔，让他的身上也多了一种与她相似的特质，那种特质让西泽尔在人群里出类拔萃，也让失去了记忆的艾斯特尔一眼便看到了他。

在最开始，艾斯特尔对西泽尔的“着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种相似特质的吸引，是一种自恋的外露，这种吸引并不牢固。但几乎是很快后，艾斯特尔便消除了这种自我魅惑，她极为清醒剖析了自己也剖析了对方，就在它以为艾斯特尔会因为对方无比冷酷的本质而退缩的时候，艾斯特尔反而迎面而上，继续握住了西泽尔的手。

这让它感到了惊异。

艾斯特尔的本质与西泽尔的本质截然不同，他们是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淤泥，艾斯特尔乐于奉献却不会沉迷于奉献，她更像一个殉道者，但同样她面对被爱也能坦然自若，它能感觉到，艾斯特尔的过去并不缺乏别人给予的爱意。而西泽尔，他对于奉献、被爱、爱，止步的程度只有理解，他的冷酷是一种单纯、毫无恶意、纯粹的冷酷。这不同于平庸的丑恶的冷酷反而是最不容易改变的。

但矛盾的地方就在于，冷酷的西泽尔却是真的发自内心爱着她，这种爱几乎是违背了天性与本能，他为她的微笑而欣喜，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动心凝神，那是一种近乎偏执且纯粹的投入与关爱，他爱她就像是爱着天上的太阳和月亮，但他并不畏惧太阳和月亮。

它冷眼旁观，为她脸上越来越多的笑容欣喜，却又产生一种更为复杂微妙的感情。

许多年后他才知道，这种情感用人类的定义来形容，叫做嫉妒。

还不知道这种情感的它静静看着这两个人，在这段感情里，艾斯特尔一直处于支配地位，她沉浸于感情的湖水中，但却始终清醒，反而是西泽尔，他不可自拔地爱着她，他是被她“饲养”的那个人，他乐于对她贡献，乐于伤害自己来帮助她，他近乎沉浸于为她而活这件事中，并为此欣喜。

但它依旧把自己的全身心投入到凝视艾斯特尔这件事上。

黑发少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朋友和家人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他们都是那样爱她，就像爱一朵刚刚绽放的蔷薇花，她手里的剑就像她一样锐利不可折断，她就像剑光一样美丽冰凉。但她坐在了屋子里，静静看着手里的剑，她看着人时那种隐藏极深的若有若无，好似绸缎一样的柔情尽数褪去，那种冷淡疏离再度占据了那张面容。

那个时候的她分外的美，那种美丽不是人间、不是人类应该拥有的美丽，甚至不是神明拥有的美丽——它见过那些已经沉睡的“神”，他们当然是美的，美得就像是雨后的天空，落日映照的云霞，但这些美丽在握住剑沉思的艾斯特尔面前都不值一提。

——一直到西泽尔死去的那一刻来临前，它都全身心沉浸在凝视艾斯特尔这件事上。

黑发的俊丽青年死在他的怀里，在死亡的一刻他的面容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容光，他就像神话里的美少年一般死在了她的怀里，而艾斯特尔再度迸发出无比激烈纯粹的感情，那些感情再度变成了养料，渗入它的身体内。

它感到自己简直要燃烧起来了，它再度沉浸在她绚丽多情的感情中，沾染色彩，并为之触动。它的心越跳越快，它凝视着艾斯特尔，和它怀里的西泽尔，前所未有的渴望让它，一个漂浮在世界上没有形态的意识体诞生了躯壳。

——它变成了一个与西泽尔和艾斯特尔外貌无比相似的男人。

它举起手，慢慢笑起来。

这是渴望的具现化，它渴望替代西泽尔，所以他像西泽尔，它渴望接近艾斯特尔，所以他像艾斯特尔。

它不知道这个未来这次是否会实现，它唯一确信的是——

他这一次，会真正站在她的面前。

第173章 番外：回家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