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她所在的建筑是个类似高塔的别墅,别墅在一个小小的岛屿上,岛屿上长满了碧绿鲜嫩的草坪,临近别墅的墙底则盛开着成丛的、连绵不绝的花,便是房间里香气的来源。
岛屿是圆形的,边缘围着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流水极清,被风吹得波光粼粼,像是被揉皱的金箔纸。
河流之外,地面上拉起了一片高高的铁栅栏,将河流与岛屿封闭其中,栅栏顶端是尖刺形,上面还绑了一片又一片防止被攀爬的带刺的铁丝网。
从岛屿到外界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路有一千多米长,只能容纳一辆车行驶,路的尽头是一扇大铁门,看起来守卫森严。
湖心岛……
钟觉浅吸了一口凉气,她倒不是觉得恐惧,而是感到难以言说的荒谬。
她曾经有段时间很吃强制爱这个梗,写过不少金丝笼小黑屋之类的刺激情节,可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成为女主的那一天。
果然,这种畸形的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放到自己身上就不是很美妙了。
钟觉浅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走出露台,站到了窗口外。
这时恰好起了一阵风,她正在风中凌乱着,就听见远处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啧,用链子绑着她,让她没办法走到门口,居然还要给门上锁,真是有够谨慎。
钟觉浅心中冷笑,转过头去。
于是周星照推开房门,端着托盘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一袭白裙的少女赤足站在窗前,金色的阳光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充满迷恋地抚摸着她精致的侧脸。
少女的鼻梁很挺,仿佛秀气的山峦,黑色的长卷发垂到腰际,迎着阳光被风吹起,好似灿烂晚霞下的海面。
周星照看得怔住,他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少女,不敢靠近一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可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似乎是有所感应,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听到了开门声,少女转过头来看向他。
她的脸自然是极美的,只是表情平静到了冷漠的程度,那双漆黑的眸子映照着他的身影,却又好像从未看见过他。
于是四目相对,周星照便意识到,她是他的劫数,是他的求而不得,是他这辈子都越不过游不出的山与海。
周星照眼眶发酸,他极力控制住情绪,默默朝床头走去,想要将装着各种食物的托盘放到小桌上,却听见钟觉浅叫他,嗓音听不出喜怒,“过来。”
于是他便像被驯化得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家犬,听话地走向她,连手上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
钟觉浅抱着胳膊,扫了一眼他手里的托盘,“周星照,你这是做什么?”
周星照以为,她是在问他为什么亲自做这些事,为什么要与佣人抢活儿干。
他抿抿唇,像是听不出她的讽刺,乖乖如实答道:“浅浅,我很贪心,不想让其他人看见你,所以有关你的任何事,我都要亲力亲为。”
在少女的沉默中,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笑明明没有任何瑕疵,却仿佛出自于非人类生物,因为恐怖谷效应的存在,令人感到不适与惊悚。
“你昏迷了好久,应该饿了吧?”周星照说着把手里的托盘递到她眼前,“回到床边,让我喂你吃些东西,好不好?”
是极亲昵的语气,明明是商量,听上去却甜腻得仿佛诱哄。
回应他的,是托盘打翻在地的咣当声,各种碗盘四分五裂的碎裂声。
精致的点心因为重力的作用挤压变形,黏在地面上,像彩色的泥巴,粥与汤混合在一起,被风吹
得四处流淌。
“周星照,我问你在做什么?”钟觉浅强压着火气,却是压不住,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我好心去参加你的生日宴会,你反过来囚禁我,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周星照不说话,眼圈却慢慢红了。
钟觉浅讨厌死了他这幅样子,平时不可一世的少年在她面前变得这么低眉顺眼,倒显得像是她在欺负他,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你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她冷冷道,“你真把我当成没有背景的平民少女了,以为弄个什么孤岛高塔,就能关得住我?”
钟觉浅说着抬起脚,踢了一下周星照的膝盖。她脚上的银链也随之摇晃,哗啦作响,闪着细碎的光芒。
“赶紧把我脚上的破链子弄掉,别逼我对你说更多难听的话。”
周星照垂眸,视线划过少女洁白的小腿,落在她精致的脚踝上,恍惚间想起当初在玻璃花园里时,他也曾短暂地将这处柔软握在掌中。
那时他以为她喜欢他,以为这是她破天荒的主动,又惊又喜,仿佛身上绑了个大大的彩气球,带着他飘飘悠悠飞到了云端。
可早在很久之前,少女就用冷漠的态度,决绝的话语,将这个气球戳爆了。
他从云端坠落到坚硬的地面,摔了个粉身碎骨,如此剧痛之下,他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我知道的。”他轻声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东西关不住你。”
周星照单膝跪下,任由地上的液体浸湿了他膝盖上的布料,他捧起少女的脚放到膝头,为她解开镣铐。
等到双脚都恢复自由,钟觉浅看都没看地上的少年一眼,连一句“好自为之”都懒得说,径直越过他朝房门走去。
“浅浅,我给你准备的是无形的牢笼与锁链,你想看看吗?”
没走两步,她就听见身后传来周星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