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路遥正在向外看。
路遥父亲早亡,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个时间点,她的母亲还在上班,只有她自己在家。
猫眼再次恢复了明亮,门却没有打开。
钟觉浅轻呼一口气。
路遥昨天拜她所赐呛了半天水,估计都有心理阴影了,今夜看见她找上门来,她不害怕才怪。
假装没注意到猫眼的变化,钟觉浅又轻轻敲了两声门,“路遥在家吗,我对昨天的事情感到很惭愧,特来向你道歉。”
短暂的寂静后,一道清脆的女声在门后响起,声音穿过门板,有些模糊,听不出主人的情绪。
“你等一下。”
钟觉浅乖乖地等。
门后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远去,又急匆匆地回来。
伴随着“咔哒”一声,门被打开,路遥的脸从半人宽的门缝中探出。
她将手放在门把上,脸蛋由于紧张而发红,一双大而漆黑的眼睛时而盯着钟觉浅,时而望向她的背后。
确认来人只有少女自己,路遥放下心来,让出门后的空间,放她进来。
钟觉浅拎着几个手提袋,走进了路遥的家。
眼前是个几十平米的小房子,两室一厅,一左一右两个卧室,都关着门,厅很小,更像是连接着其余房间的方形走廊。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但因为空间太小,东西又多,显得十分拥挤。
路遥家里从不接待客人,没准备拖鞋。
路遥正打算把母亲平常穿的拖鞋拿给钟觉浅,余光就瞥见了少女精致的鞋子。
她抿抿唇,停下手,语气有些无措,“你直接进来吧,不用脱鞋子,我待会儿正好也打算拖地。”
路遥说完,从墙角搬了一张折叠桌,放到客厅中央展开,又拿出两把塑料凳子摆到桌子两侧。
家里没有可以招待客人的饮料,她从碗柜里
拿了一只杯子,放到水龙头下细细洗干净,倒了一杯凉白开。
钟觉浅坐到桌边,接过杯子,见路遥又转身走向冰箱,忙说:“我最近在控糖,喝水就好,不用给我洗水果。”
她下午在猫咖还喝了大杯的奶茶,控糖什么的当然是在说谎。
钟觉浅这么说,只是不想让路遥尴尬。
听到这话,路遥也就坐了下来。她头低垂着,放在膝头的两只手不停绞着睡裙,“见笑了,我家估计还没有你的浴室大。”
钟觉浅:“别这么说,你家收拾得好干净,布置也很温馨。”
路遥没再说话,她悄悄抬眸,只见钟觉浅正低头小口喝着水,似是在思索该怎样引出主题。
少女握着玻璃杯的手格外漂亮,五指洁白细长,指甲是秀气的杏仁形,做了透粉色的美甲,似柔嫩的桃花瓣。
真美。
路遥看着看着,精神有些恍惚,直到一声清脆的轻响传入耳中,她才清醒过来。
只见钟觉浅将水杯放回桌上,漆黑的眼睛定定地与她对视。
钟觉浅选择省略东拉西扯的步骤,直白地道歉:“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我感到非常后悔,真的很对不起。”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我想弥补你,尽量减轻这件事给你的伤害和影响,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路遥沉默片刻,抬眸望向她,小鹿似的眼睛闪动着,“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作为被霸凌的受害者,路遥对她实在太过客气了。
钟觉浅想不通为什么,只把原因归于路遥是个善良大度的人,“你尽管问。”
路遥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声音有些艰涩,“你昨天那么对我,是不是因为周星照?”
钟觉浅认为自己又能打助攻了,她斟酌着道:“是,因为他喜欢你,我嫉妒得要命,一时之间失去了理智。”
她把“喜欢”二字咬得很实,希望路遥能听出这句话的重点。
她为了帮周星照刷路遥的好感度,开始胡编乱造,“昨天中午,周星照还为了你来找我,警告我不许再对你动手,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你……”
钟觉浅声情并茂地说着,偶尔用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的路遥,剩下的话顿时噎回了嗓子里。
谁能解释一下,路遥为什么会面色潮红地盯着她看啊,她的眼睛里为什么全是她的影子啊!
钟觉浅大脑宕机了好久,才总算回忆起来,她确实写过这么个设定,即路遥是女配的小迷妹。
这个设定没什么大用,随着女配一次次的羞辱和霸凌,路遥的这份偶像滤镜也就碎了。
钟觉浅心下了然。
看来,因为她是初犯,她在路遥心中暂时还未跌下神坛,依然保持着美好的女神形象。
钟觉浅猜得没错,路遥现在依然喜欢着她。
但她弄错了一点,路遥不是不介意她犯的错误,而是把锅甩给了别人,把本该从她身上扣除的好感度,算在了别人头上。
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周星照。
路遥不愿意接受钟觉浅是个霸凌者的现实。
即便她亲眼看到了钟觉浅冷漠地发号施令的样子,亲身体会到了被霸凌的痛苦,她也不愿意。
她就像遭遇偶像塌房的粉丝,不承认钟觉浅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承认她的女神并不完美、德行有亏。
路遥在心中想方设法地为钟觉浅找补,最终,她乱如麻的思绪自己找到了一个出口,那就是把少女的错误归结于周星照。
钟觉浅本来是完美无缺的。
喜欢上周星照这个烂人,是她的第一个瑕疵;因为周星照而对其他女孩生妒,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是她的第二个瑕疵。
少女的两个污点都与周星照有关,她变成这样也都是这个混蛋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