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你们别打了(146)
离清缘想默默往后退点,但贝壳里的空间太小,她后退时撞上了内壁,沉闷的响声瞬时回荡在内部。
“怕了?”厌拂满歪头看她,“刚才不是还说要我把另一半海骨也给你?”
那一头银发自肩头垂泻而下,似一帘月光涌入昏暗的贝壳内,也映入她的瞳孔里。
“师父,你明知道我那是玩笑话…”
离清缘叹一口气,“哪想到你真会想割开自己...”
她话音刚落,对方就忽而往前一倾,凑得同她更近,近到她都能看得清对方纤长羽睫上凝结的水珠。
海水在贝壳外流动的声音突然变得更加清晰起来。自从海骨融入体内,她对水流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感觉到三丈外有鱼群游过,能分辨出不同深度海水的温度差异。
也更加能感知到,厌拂满这误人的美色近在咫尺时,对方身上清冽的沧海气息,入侵四肢百骸得有多猛烈。
离清缘忍不住偏了偏头。
“小骗子。”厌拂满掰过她的脸。
他的掌心比海水还凉,却莫名让她觉得烫。
“你明明最擅长趁人之危。”他轻声说。
“不,师父。”离清缘静静看着他,忽而笑了,“是你愿意让我趁人之危。”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厌拂满的胸腔里忽而也溢出一声很轻很淡的笑。
“是啊。”他说。
一厢情愿,愿赌服输。
他懂。
“谁让是我爱你,不是你爱我——”他笑,“你说对吧,离清缘?”
这一句问询后,离清缘忽而也就沉默了。
但厌拂满却调整了下姿势。
“不是想知道我的过去吗?”贝壳随着他调整的动作微微开合,从外界漏进一缕幽蓝的光,“那就从这根骨头说起。”
*
厌拂满的手指沿着自己的脊椎慢慢下滑,停在最中央的那段骨节处。
“这里,曾经长着无暇海骨。”厌拂满的声音很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海族千年一遇的宝贝,也是千年一遇的诅咒。”
千年一遇的宝贝?
这个她知道。
海骨,金手指系统曾告诉过她,这是海族人的灵根。
而无暇海骨,比起普通海骨来,则更为纯净得多,力量也更强得多。
但千年一遇的诅咒?
在她思考之际,厌拂满问询的声音又轻轻响起:“你看到哪里了?”
“就看到你逃出十二川海。”离清缘老实回答,“然后画面就断了。”
“断得正好。”厌拂满眯了眯眼,“接下来的部分......”
“只靠我的言语,难免会有词不达意。”厌拂满的指尖点上她的眉心,忽而幽幽笑了,“让海骨讲给你听吧。”
离清缘眼前又闪过碎片般的画面——
少年厌拂满站在祭坛中央,四周跪满了身穿水蓝色长袍的海族长老。他们口中念着晦涩的咒语,声音像无数只蚂蚁正啃噬骨髓。
“那些咒语...是什么?”她按住太阳穴。
厌拂满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那些咒语......”他慢慢收回手,指尖改为绕着她的一缕发丝把玩,“物随主,看来海骨很喜欢你,认你比我想象的更快。”
贝壳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了。厌拂满向后靠在贝壳的珍珠母内壁上,银发铺展开来,如同月光流溢了满室。
“海族有个规矩,”他突然低笑声,说,“长出海骨的孩子,百岁生辰时要剜骨献祭。”
离清缘心头一跳:“献祭给谁?”
“镇海眼。”厌拂满淡淡答。
海族有一海眼,传闻每百年便需以海骨镇压,而生出海骨的孩子,自然成为了被献祭的对象。
离清缘抬眼,看到厌拂满的长睫在幽光中轻颤,忽然眼前又闪过那时的画面。
被问及百岁生辰礼的少年小厌,正倔强地偏头,躲开王座之上那个男人抚下的手掌。
“那...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银发男人是谁?”她问。
“他?”厌拂满啧了声,“...我的便宜父君。”
离清缘:“你父君...是上一任沧海之主?”
“曾经是。”贝壳内壁的刮擦声轻轻响起,厌拂满正用指甲有一下没一下敲着那处,像一段诡异的旋律。
“但在我逃出海底的那天——”
诡异的旋律顿停,厌拂满舔了舔唇,说:“他死了。”
这一瞬,海水突然剧烈震荡起来。
离清缘感到一阵眩晕,更多画面涌入脑海。滔天的巨浪,崩溃的宫殿,无数海族人在漩涡中化为白骨......
“怎么...”她猛然抓住厌拂满的手腕,以获得一个可供喘息的支点,“怎么...死的?”
厌拂满反手扣住她的五指。他们的手掌之间泛起水碧色的光晕,那是两段海骨在共鸣。
“怎么死的?”他突然笑起来,“因为我在献祭仪式上逃了。”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说一个笑话,“我后来剜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根本不会死。”
离清缘怔住了:“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她在过往画面里看见的,历任那些献祭的沧海少君,全都.....命归海眼,魂飞魄散?
“因为需要咒语,我父君念了半辈子,就等着我百岁那天念给我听的咒语。”厌拂满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骨,“一段让献祭者心甘情
愿走向海眼的咒语。”
“剜出海骨,并不会死去。”
贝壳外似乎是透蓝小鱼而过,透过贝壳底部的一丝缝隙,透进一点光亮,打在厌拂满的眼角眉梢上,“但被海眼吸干灵力,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