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你们别打了(162)
“卦象说的。”离清缘颔首轻笑。
黄昏时分,送走千恩万谢的老妇人,离清缘闩上门板,摩挲着龟甲叹气。
“还是太招摇了...”
没办法,她三个月前不过给街口卖豆腐的小寡妇指了条明路,如今竟连邻镇的人都慕名而来。
离清缘的目光落在墙角包裹上——那里收着几件换洗衣物,一袋碎银,还有用粗布层层包裹的溯游剑。
“是时候该走了。”她走过去,抬手抚上溯游剑,剑身上的八色纹路早已黯淡,像场褪色的大梦。
前世的一切,也都像一场大梦。
那一日,师灵澈以死献祭,得开生脉;檐如岁蛊中自爆,破天命脉;檀秋祝剜目自焚,碧火金砂,烧穿天罗地网;厌拂满以身化骨,霜雪飘飞,成她大道......
最终,在弑天之后,世界终归寂静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即将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白光的声音。
白光说以八神火种为引,可开轮回之眼,而代价是什么呢?
——时间线重启,世界回归最初,而她...将被所有人遗忘。
离清缘其实对这个代价接受挺良好的,第一世,她为了成仙杀夫证道四次,最终却在飞升夜被一道天雷又劈回了十六岁,什么好也没落着;第二世,她为了成仙努力清楚前夫们的怨气值,想要拿回前世的力量,再次成仙,却发现一切不过是天道的一场骗局。
这第三世,她只想做个逍遥散仙,混迹市井街巷,亦或游历山水,看遍人间。
至于那四个和她恨海情天了两辈子的前夫——
爱哪去哪去吧,最好永远永远不要想起她。
*
江南夜雨,深巷无灯。
离清缘刚拿起墙角的包袱,窗外雨声渐密,突然,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这铃铛施过咒,只有修士靠近才会作响。
——有人来了。
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指尖刚触及包袱中的溯游剑,整扇雕花木窗便轰然炸裂。
雨丝纷飞中,一抹雪白身影踏着夜风而入,银发如月,白衣猎猎。
来人脚下萦绕一脉水碧长波,浪涛丛丛生,风姿如谪仙。
“三百年不见。”厌拂满的声音比剑鞘更冷,“连句师父都不会叫了?”
离清缘呼吸一滞。
“这位道长,您想必是认错人了。”她故意让嗓音比平日更沙哑,“在下只是位以算卦为生计的凡人...”
“哦?是吗?”厌拂满翩然在床沿坐下,“那姑娘也给我算算吧。”
他漫不经心用沧海剑鞘挑起她收拾好的包袱,露出裹在粗布里寒光凛冽的溯游剑,突然笑了:“凡人也这么好学?还钻研仙家剑术?”
离清缘强自镇定:“寡妇门前是非多,学些防身的本事总是好的。”
“寡妇是非多?那用不用——”
熟悉的清冽气息扑袭而来,沧海剑鞘“啪”地贴上她脸颊,凉得刺骨:“现在就再找个夫婿,替你平一平?”
相隔一世,再嗅到这气息,离清缘竟生出了几分恍惚意。
前世最后时刻以身化骨的白衣剑修,此刻正活生生坐在她床边,眼角发梢还沾染着穿越江南烟雨带来的水汽。
而不是飘零散作漫天飞雪。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她刚重生的时候。
是在南疆的千年毒潭旁吧?这人也是这样踏着月光而来,只不过当时对方一剑冷冰冰横过来,险些要送她归西。
那张一向刻薄的嘴里说的也是极近毒舌的话语——
“你不该出现在我面前。”
水碧剑气横扫而来。
溯游剑本能自包袱中跃出,飞落到离清缘手中。
“我竟不知——”厌拂满揽着她的腰,指尖轻触她耳下那处肌肤,“现在凡人都使得动仙器了?”
离清缘急忙偏头,易容术幻化的假皮却已被剑气掀开一角,露出原本瓷白的肌肤。
“不对,不对,您真的认错人了!”
垂落的银发扫过离清缘的手背,厌拂满懒洋洋嗤一声:“装傻的毛病还没改。”
“认没认错——”
他的剑锋轻转,这回挑上的却是她的衣领口,“我再帮姑娘回忆回忆就知道了。”
此刻,屋顶却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沧海剑瞬间转向房梁。
离清缘一惊,也瞬时抬头往房梁看去,但比剑气更快的是一道墨色蛟尾,带着燃起的碧火轰然灼穿屋顶。
可还未等二人有新动作,头顶房梁就骤然爆裂!
“轰——!”
碧火焚天,妖蛟真身撕裂雨幕,八骨红伞徐徐旋开,竹柄上绘的碧色桃花绽如盛放。
檀秋祝自烈焰中踏出,朱红伞面微倾,掀出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
“表妹。”他嗓音阴柔,指尖轻抚过伞骨,“深更半夜的,怎么不点灯?”
救命啊!怎么又来一个?
“啧——”厌拂满冷淡的声音响起,“不点灯,乃是闺房雅兴,妖主真是会挑时候扰人。”
沧海剑与八骨红伞相撞的刹那,整间铺子的瓦片簌簌震颤。
离清缘趁机抓起溯游剑想向后窗跃去,却见檀秋祝指尖一弹,旋飞而出的碧桃花瓣将四方门窗堵得严严实实。
...隔世未见,这厮的妖术还精进了不少啊。
“表妹要去哪?”
檀秋祝踩着碎裂的瓦片走来,满室映开的碧火衬得他昳丽眼眉更是艳绝,“三百年不见,连杯茶都不请表哥喝?”
檀秋祝的蛟尾突然暴长,缠住她脚踝将人拽到跟前。
他未执伞的另一只手去轻捏她后颈:“当年表哥剜目时表妹哭得可怜,如今…却是见了就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