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你们别打了(82)
对方衣襟未系紧,胸膛处袒露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中央缀的那枚朱砂小痣殷红如血。
她把头就这样毫不客气埋进对方胸膛处,触到一片滚烫,抑制不住的笑声也闷在里面,“怎么我随便跟人说个话就是要重婚?我没记错的话——”
“我们亲都还没成呢。”
*
而此时此刻,六境之外,青丘的星沙山巅,翠峰叠峦间绕一片金红云雾,一座巍峨大殿正腾于那云雾半空。
“来我这干嘛?”
极轻微一声响动后,禁闭的两扇大殿门忽朝左右侧各并开,狐九抬眸,瞥一眼正伫立在大殿门前的那人。
天下独一份的银发白衣,除了厌拂满还有谁?
“来看你笑话。”厌拂满给自己找了个地儿,很自然坐下,声调懒懒散散的,“看看你又怎么招惹绛晚了。”
狐九甩一甩自己垂落的七条赤色狐尾,端出的那副神情显然是不信:“得了吧,你从不管我们俩的事。”
狐九:“无事不登三宝殿,到底什么事?”
厌拂满奉行人当如剑,利落干脆,他不屑犹疑,不屑踌躇,更不屑为何人何事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但这会他却少见沉默了许久。
“她跟你说的话。”
好一会后,他才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终是淡声开口,“完整讲讲。”
狐九愣一下,而后哟一声:“不是说不听?”
六七个时辰前,半下午。
狐九回到青丘,给厌拂满传了个音,她才刚开了口,便被对方口吻平静打断,说前世缘前世尽,这些事不必再说了。
“若你再见着她,便跟她说——”
那头的厌拂满敛着眉,声调轻缓,“师徒一场,夫妻一梦,往后相忘江湖便罢,别再彼此折磨。”
彼此折磨?
狐九没忍住,幽幽开了口,说:“这话要改一改吧?哪来的彼此,我看只有你受她折磨的份。”
“而且——”她耸了耸肩膀,“我还没说她是谁呢。”
狐九此言一出,厌拂满倒真静默着没了声。
他最终也没回答她,只把传音给兀自掐了。
负雪宗人一贯对万事万物都洒脱,观情爱也尚且如此,是修无情道的一把好手。
于是那会狐九便以为,厌拂满是真决心前世缘前世尽,不再和离清缘有牵扯。
没想——
风月到底真无边,盈盈一脉似春风,所过之处催来花信早,最无情的人也陷进痴情冢。
大致把离清缘讲的话复述一遍后,狐九执起案几上搁着的茶盏,小酌一口。
她问眼前的厌拂满:“怎么?不打算前世缘前世
尽了?”
“人总会对自己有些错误判断。”
瞥一眼星沙山巅低垂的金红天幕,细长云霞曳出一尾又一尾,听完那些话的厌拂满拂一拂衣袖,答得倒是心态平和,“我在回答你时,是真以为自己能做到那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狐九顿了一下,“厌拂满,你是修无情道的吧?”
厌拂满低眸,扫一眼狐九垂落在地的那七条赤色狐尾,再抬眼瞧人时眉梢微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是你给千灯雪出的主意?”
这回换狐九没声了。
“我觉着,”厌拂满慢悠悠开了口,“你才最该来修个无情道。”
狐九:“……”
“行吧,同是天涯沦落人,说不过你。”
半晌,狐九嘁一声,算缴械投降,转了个话题,“那檐如岁呢?你和离清缘之间横一个他,怎么解决?”
“错了。”厌拂满也执起案几上的茶盏,眸光定在翠润茶水间浮动,“不止一个他。”
“是三个。”
“一个她的镇妖司使表哥,一个她现在身边的小竹马,还有一个——”厌拂满眯了眯眼,像在回想,“许是她的新夫君吧。”
“你倒是大度。”
狐九有些新奇瞧他,“还是说你们负雪宗的人都这样?”
都这样——
连情爱这种天生具有排他性和占有欲的东西,都能看得这样轻描淡写。
“大度?”
窗棂被厌拂满推开,沧海剑自他腰间跃出,他踏剑而上,轻声哼笑,“无妨,她总要最爱我的。”
“因为上天入地,只有我懂她想要什么。”
这极狂傲的一句话语落下后,那抹雪白衣袂隐入星沙山巅金红云雾之间。
风声猎猎,御剑匆匆。
“喂——”仍在原地的狐九嘀咕一声,“真是的,就这么急?门都来不及走?”
*
而另一边,桃溪村内已沉进夏夜,人声已寂寥,蛙声偶阵阵,最聒噪的还是蝉鸣一片。
浓稠得化不开的扰人清梦。
清辉似纱非雾,透过半掩的窗棂而入,月色溶溶照人。水碧铃铛在被吵得睡不着的离清缘手里轻轻摇晃,发出当当声响。
她从窗棂里探了半个头出去,看天幕上镶着的那半轮月,将圆未圆。
“我还以为能有什么传音的功效呢。”
记忆里的那抹似雪白衣仍未踏月而来,离清缘撇一撇嘴,收回铃铛,愈发不知道厌拂满把这东西放她身上做什么。
攻击不能攻击,防御不能防御,感应也不能和他互相感应,真还就是个充当负雪宗师门信物的装饰品了。
无聊——
离清缘又盯着那水碧铃铛看了会,最终还是把它系回了腰侧。她掩了窗棂,走回床榻边,抬手掀落下四角软帐上的纱幔。
她要强迫自己睡着。
清梦还未入几时,异动就在后半夜发生。
此时幽幽风来摇叶动,婆娑影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