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你们别打了(90)
空气似被凝结定格了三五秒钟,而后无形的阴风穿过满院的张灯结彩。
门楣之上,几尾艳红灯笼正森森然款摆风摇。
“又跑了啊......”
终于,檀秋祝抬靴,缓缓踩上砸落在地的木门,他轻嗅一息空气里流溢过的沧海气息,语气依旧温柔,但那眸光已冷了个彻底。
——这气息。
那一日,浮南曾同他讲过的,在他死后,离清缘的第一位夫君。
白衣剑圣,翩翩风流。
厌拂满。
那时南疆的千年毒潭边,他曾亲眼见过对方抬手一挥,水碧长波便萦绕指尖,变换出一面水幕。
那时的空气里,流溢而过的便是这样的沧海气息。
清冽冷然。
他喟叹一声:“果然...还是来太晚了吗?”
“还是说...”檀秋祝自言自语道,“阿缘,真的是我对你太耐心了?”
那日用浮南模样假扮白雪阁捉妖师,来这里见过离清缘后,檀秋祝便先回了一趟镇妖司。
没想这日夜兼程赶回来后,他的小表妹送给他的第一份大礼,就是她要和她那小竹马成亲了。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这第一份大礼后还有第二份大礼——
她似乎又...喜欢上了...新的人啊。
那剑圣有什么好?竟还值得她在和檐如岁的大婚之夜出逃,也要去寻对方?那如果是在和他的大婚之夜呢,她也会这样毫不犹豫离开吗?
...不,不,等她回到他身边,她就再也走不掉了。
他怎么会让她再离开?
檀秋祝弯一弯眸,没什么情绪地低笑了一声。
他走向小院中的池塘,水面光滑如镜,无波无澜的平稳。而今时无星无月的黯淡,又曳落一片太昏昧的夜色。
但檀秋祝仍能于这昏昧夜色中,清楚窥见自己那一双正重出碎金瞳色的桃花眸。
低低的絮语似在他脑海里回荡,像玄弥在说话,又像那本就是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声音。
或许在去见他的小表妹前,他应该先寻一份礼物送给她。
一份能牢牢锁住不听话的鸟儿的礼物。
“当当”,“当当”。
他听见一些物什相撞的声响。
奇异的、清脆的、悦耳的。
*
沧海,一望无垠的沧海,冷沉海水没入口鼻之中,离清缘憋着气,正在往岸边游去。
传送符确实给她传送到了十二川海。
但定位的不是十二川海的岸边,而是海里。
离清缘:“......”
好在她会游水,要不出师未捷身先死,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力量还没接收,人就已经没了。
游上岸后,离清缘当即手脚并用爬上了礁石,坐在上面喘气。她拔下已然歪斜的金簪,一甩湿漉的发尾,身上的蓝白衣裙也正滴答淌水。
那道声音说半个时辰后开始力量接收,现在大约是快要到时间了。
无月光,无星光,此时的十二川海四下寂静无人,只有雪白海浪汹涌翻卷而上,拍打滩岸的声响簌簌。
“你游过来的?”
碎玉般的声音冷不丁自不远处响起,离清缘正拧着自己雪白间裙的下摆,淌下的海水浸润了她身下的礁石。
她闻言一抬头,果然见着正立于十二川海之上的厌拂满。
对方今日穿的是负雪宗的统一弟子服,纤尘不染的白上还点染了海水的蓝,倒也是同她身上这件衣裙一样的蓝白相间。
不过那踏浪而来,拨弄沧海时,到底还是一般无二的谪仙模样。
“当然了。”离清缘声调软绵绵,话语却不软绵,道,“师父,我一介凡人,又没有灵力。”
一道温和干燥的咒诀落在了她的身上,一洗入骨的湿寒意。
厌拂满抚一抚翩飞的衣袂,也落在礁石之上,在她旁边坐下。
“开心了吗?”
“开心了,师父——”
衣裙不再湿漉漉贴附在身上,离清缘心情好了不少,她指一指自己身上的这条蓝白衣裙,笑眯眯叫他,“你看,道侣装哎。”
“道侣装?”厌拂满就着她的话重复一遍,颇为懒散地掀一掀眼皮瞧她,“和我穿道侣装,然后同别人成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人。
“我这不是逃婚出来找你了吗?”
离清缘弯一弯眸,自有她的道理,胡话张口就来,毫不心虚,“那些都是莺莺燕燕,当不得真的。”
“莺莺燕燕,当不得真?”
厌拂满又就着她的话再重复一遍,像是在咀嚼这话里有几分真意,半晌后,他噢一声,似笑非笑的:“我还以为你是觉得他活不好呢。”
这阴阳怪气的劲,看起来还记着她那天夸他时蹦出来的“活好”两个字呢。
...但她和檐如岁,睡都没睡成,准确来说,是睡到一半被打断了,好吗?
别提了,提起来就伤心。
但还不等离清缘开口说些什么,脑海里那道冰冷的提示音就又一次煞风景地响起——【力量接收即将开始,倒计时五秒】
五。
四。
三。
二。
一。
浓重阴云忽就集聚十二川海之上,狂风骇人大作,随即而来一声轰隆惊天鸣响,电闪雷鸣。
原来回收力量...也要劈她么?
那没办法了。
离清缘轻车熟路回身,扑过去厌拂满身
上,死死揽住人腰,开始乱喊:“师父师父,我怕我怕!”
“这雷要劈死我们!”她脑袋死死埋在厌拂满胸膛前一动不动,活像要把整个人都钻进他的衣襟里。
“你快想想办法!”
见厌拂满没有要把她扒拉下去的意思,离清缘更加放肆,直接坐到对方了对方的腿上,还不忘自己的两条腿也卡上厌拂满劲瘦的腰身,确保能最大程度把雷劫往他身上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