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前院,程夫人深吸气停下来,拉起陆珈的手道:“你这些年在外受苦了。当年我们听说你失踪,其实也让人去陆家打听过,你爹派了许多人寻找过后,就一口咬定你没了。
“我们没有线索,也没办法。”
“舅母言重了,”陆珈道,“我的苦楚跟程家一点都不相干,如今您和舅舅还能接纳我,我已经很感激。”
陆珈的确对这个舅舅没有多少感情,也主要是没有机会培养感情,但也从来没有怪责过他们,毕竟要论起来,她也未曾回馈过舅舅舅母什么。
程夫人见她如此,还想说什么,最终也是默默一叹气,道:“你舅舅就是这个性子,方才或许有不尊重之处,你原谅则个。”
陆珈笑道:“这就更不会了。若我有错,舅舅打我骂我都使得,我还能怪他?”
程夫人点点头,又看向她身后的青荷,只见其规规矩矩,气质出众,便对陆珈又多了几分认可。问道:“你如今住在何处?”
陆珈报了住处。随后一看何渠已经雇着马车过来了,遂道:“我这就告辞,请舅母留步。”
程夫人看着她上了车。
等他们走远,她才转回来,略一凝默,举步走回了后宅。
程文惠已经被儿子们劝回来了,还气呼呼坐在那里,两个儿子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程夫人让他们下去,然后关起门来道:“我不知你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那珈姐儿也没说错,你这连续几次铩羽,是不太正常,当年你那么不给妹夫面子,他如今高居一品,背地里给你使个绊子有理有据,也轻而易举,你怎么还相信他的为人?”
“你知道什么?”程文惠道,“你看那丫头刚才的样子,就跟她娘当初一模一样!
“我一想到她当初瞎了眼看中了那姓陆的,我就来气!”
程夫人叹气:“你聪明,你有眼光,那当时议婚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呢?刚才你还说他不会那么下作呢?”
程文惠噎住。
程夫人又道:“我看你还是赶紧打听打听,往年被搅黄了的升迁,到底是不是跟陆家有关系。
“倘若此事无假,那珈姐儿说的对,今年的事必定也很玄。”
“一个黄毛丫头的话,你也信?”程文惠冷哼,“她才十五岁,衙门大门往哪边开她都未必知道,这官场中事,能由她信口雌黄?”
“怎么就是油盐不进?”程夫人急了,“这回你可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凭着上两个月办好的两件差事才请动都御史大人力荐你,你这回要是真的又黄了,日后再找谁去?
“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去查查又怎么了?
“不是陆家捣鬼最好,若是,那你咽得下去这口气吗?你甘心吗?
“你这要是升不上去,谚哥儿去国子监多半也成问题。
“还有你自己不是口口声声说要铲奸除恶,你若一辈子待在这佥都御史的位上,铲的哪门子奸,除的哪门子恶?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轴的人!”
程夫人骂着骂着,抹起泪来。
程文惠想到为了这事,一大早她还顶着腰痛在那儿侍弄几盆菊花,挺成了铁杆的腰杆终于弯了下去。
他站起来:“行行行,我这就去,行了吧?
“我就不信那丫头这么能耐!”
想到这里他顿一下:“那丫头,她有住处么?”
程夫人瞥他:“耿直的御史大人,你还关心这个呢?”
“……”
第100章 果然起心思了
陆珈去程家的时候,沈轻舟则回了一趟太尉府。
宋恩把户部那边的公文,郭翊送回来的消息,还有崇先生最近送过来的信件,一件件递了上来。
“押解周胜的人已经在路上,倘若半路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定然能够抵达京师。
“大理寺那边也已经提前做了安排,待他入狱之后,尽量让咱们的人日夜看守。
“此外,东宫那边年例被户部克扣的事,属下也已经去查过了,不止一次。”
“从来没有报过给皇上那边吗?”
沈轻舟翻着公文,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内阁由严颂说了算,就算递了上去,也在内阁这边拦住了。太子殿下目前也只能忍,每年拿到手的年例里,倒要抽出一两成去走严家父子的后门。”
沈轻舟放下公文:“严颂父子为皇上所信赖,故能够一手遮天。
“司礼监掌印太监李泉,是皇上在潜邸之时的近侍,这个人,也是皇上的人,可以想办法接触接触。
“光靠正面打击是没有用的,必要的时候,要从侧面下手。”
前世的教训历历在目,当时以为只要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就能凭借堆积如山的弹劾折子把严家击垮。
结果打是打到了,要害也击中了,最后严颂却凭借一死绝地反击,天子一言就把严家给赦免了。
所以行事太过讲究,反而会成掣肘。
宋恩道:“可司礼监与内阁往来频繁,这李泉恐怕与严家父子也是一丘之貉,早就结成了同盟。”
沈轻舟看了一眼他:“秉笔太监高洪对掌印太监之位有狼子野心,他想要取代李泉,必须要得到严家的支持。
“反过来说,严家在高洪与李泉之间,只能选择一方。是与不是,去查查自然会发现痕迹。”
这是前世明摆着的事。李泉没过两年就被皇帝责罚入狱。随后高洪上位,为了防止李泉复宠,他转头就把李泉害死在牢狱里。
当然司礼监的权力并不比内阁小,高洪也不见得甘心做严家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