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梁摸着下巴点点头,转头看向窗户外玩耍的儿女:“这次用不着严家了。我听说你爹有大能耐,傍上了龙虎将军府,吴家已经为你爹求情了。”
靳氏放松下来的神情再次凝住:“吴家怎么可能为我们家求情?我们与他素无往来……”
说到这里她浑身又是一个颤抖,立刻抓住了他的袖子:“我们与吴家从无往来!我可以以我性命发誓!”
严梁拂袖将她甩开:“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知道这状子是谁给我的吗?是母亲!不是我怀疑你,是母亲怀疑你!你有本事发个誓,让她也相信你吗?!”
“你可以帮我说呀!”靳氏又扑上去:“你我夫妻一体,我若被针对,孩子们怎么办?!这么多年来,我对严家如何,我们靳家对严家如何,旁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
“可你为何要针对老三媳妇?你为何要无故生出事端?”严梁咬牙瞪着她,“如果不是你,我如何会被停职?如果不是父亲也因为你被贬官,母亲怎么会针对你?
“因为你,我还要夹着尾巴跑到陆家去说好话,去赔罪!他陆家人哪里招你惹你了?”
靳氏望着他的怒容,放下手来,冷哂道:“你果然是在为此事耿耿于怀。”
严梁站起来:“你在说什么屁话?!”
“难道不是吗?”靳氏倔强地看过去,“你敢说你不是为陆氏抱屈?她受了委屈,老三从头到尾倒不见说一句话,只有你——”
话音未落,严梁已一掌甩到她脸上!
靳氏后退两步,还没站稳严梁已经到了跟前:“她是我弟媳,你要再敢胡说八道,只是自寻死路!”
靳氏捂脸咬牙,望着他冰冷双眼,再不敢有一个字。
院墙外的陆璎听着隔墙传来的动静,默声地回到了三房。
走在后头的李嬷嬷关上院门后进了屋,把案头的灯点亮,掌着到了她跟前。
“大小姐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就把风浪给掀起来了。”
陆璎拿起一旁绣了一半的帕子,捉着针线扎起来:“我记得从前姐姐出阁之前,太尉府但凡派人下帖子,都是用他们府里自己的纸张。你明日去一趟陆府,问父亲看有没有。”
李嬷嬷望了望她:“好歹是回娘家,就这么白眉赤眼的去吗?奶奶可曾有什么东西,是捎给大人的?”
“也对。”陆璎抬头,“许久不曾做点心了,我去厨院做些吃的,你带回去给父亲。”
李嬷嬷欣慰地道:“这才对。不管大人心里怎么想,奶奶总归要认着这个父亲才是。”
陆璎扯了扯嘴角,迈步出去。
长房里吵了那一架,天色已经黑了。
靳氏屋里已经没有了声音,只有通往严梁书房那边的小花园里亮着灯。
陆璎不紧不慢依着花园游廊往前走,一阵醇香的酒气忽然随风袭来。
她在芭蕉树下停住了脚步:“是谁在花园里?”
院子里便有人迎上来:“回三奶奶,是我们大公子。”
陆璎扭头,只见宽大的芭蕉叶后,严梁正坐在凉亭里,面前一桌酒菜,却只有他一个人。
她拂开叶子走过去,看了看桌子,又看了看他:“大哥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严梁抬头,双眼幽亮:“我怎么就不能一个人在这儿?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第323章 理解了外祖母
陆璎望着远处星空:“我一个人是应该的,你却不应该。”
严梁苦笑一声:“我自小在祖父母身边,记事起就学着如何协助父辈理事,不像老三,他受母亲溺爱,闯再大祸也能被包容。而我,妻子出点错,我是要担连坐之责的,也是要连累一双儿女面临失怙的。
“但这些话又能向谁说呢?”
陆璎侧首:“说来说去,原来大哥是独自坐在这里替她不平。”
严梁望着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璎哂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既非我父兄,又非我丈夫,能不助纣为虐就不错了,我莫非还能指望你还我公道?
“只是亏我从小将你当亲哥哥,若论起来,靳氏还比我后认得你,如今我落得这般举目无亲的田地,你却也不肯行个公平。”
她这么说完,便咬起了下唇,一时间这园子里便似乎全都是她的幽怨了。
严梁渐渐凝起眉心,而后抬手揉起来:“我不是不愿意,只是当下多事之秋,不能再生波澜。”
他抬头看她一眼,又说道:“你从小跟着你母亲在严府进出,你又有个那样多才的父亲,虽不入朝堂,但也见多识广,不输男儿,我以为你至少能明白我。”
“我倒是能明白你,可谁又明白我呢?”陆璎语声愈发冷淡,“你弟弟不敬我,婆婆又厌憎我,但凡有难处,便知道来寻我去说合了。
“父亲那边若不是我兜着,他指不定已经翻脸,所幸这次靳氏误打误撞遇上了姐姐,我看在沈家不消停的份上也就不回娘家告状了,可时至今日,严家从上至下也无一人体恤我的艰辛,无一人把靳氏的歹毒挑明白,只当这一切都是我该当的。
“我就不明白了,我陆家比起靳家差在哪儿呢?我陆璎比起她靳氏,又输在何处?莫非我就天生该受这等搓磨?”
至此她的语声已经哽咽。垂首拭目的样子,在暗夜里更显孑然。
严梁默然半晌,终是忍不住叹息:“那你要我如何?”
陆璎抬起头来:“我说了这么多,你岂能还不知?我当初既同意了你那般决然与母亲割舍,嫁来严家,莫非不想着与严家一条心?凭我们三房这般,难不成我还有别的盼头?我不过想要些倚仗,踏踏实实过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