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述慌道:“皇上!阿庆会悔改……”
“住嘴!”皇帝将之踹倒,怒目而视:“将这厮拖入大狱,交由三法司按律法从严处置!”
贺平带人走进来,四只手架住了严述。
严述哭喊着离去:“皇上!阿庆还想为皇上尽忠啊皇上!……”
皇帝咬咬牙又看着靳家父女:“把他们也带走,一日之内,将靳家查抄完毕!合府人等押入大狱听候发落!”
一边高洪走出来:“遵旨!”
皇帝坐回榻上,一手支额,锁紧眉头闭上了双眼。
沈博见状,默声退出了殿门。
出门看到了廊下的严颂,与之目光在半空中交集一瞬,他即收目抬步,下了阶梯。
天上飘起了雨丝。
已经快八月了。
南北各地的粮食也要入仓了。
勾结朝官贪墨军饷,无论按哪朝律法都够得上斩立决。
但皇帝下旨交给三法司按律行事,便许的是秋后问斩。
“严阿庆”的命,就像那个翻滚的紫檀木炕桌,还是够硬的。
“太尉大人。”
过了午门,贺平停在了眼前。
沈博停步,拱了拱手:“指挥使大人。”
贺平微微扬唇,自怀里掏出一张纸:“久闻大公子有不足之症,在下有一味偏方,或许于公子有益。”
沈博疑惑的接在手上,一看之下忍不住惊色,抬头再看时,贺平已经朝他拱起了手:“大人用药时若有拿捏不定之处,在下也随时恭候大驾。”
说完他微微顿首,又已从容离去。
沈博按捺住心底惊色,咬牙收了这张纸,快步走出了宫门。
……
高洪端了一盏茶,轻轻放置在皇帝面前。
皇帝沉声:“端走!”
高洪屏气凝声,把茶又放入了托盘。
皇帝睁开眼睛,扭头看向窗外,盯了依然躬身站在廊下的严颂片刻,然后要拿起桌上的圣卦,重重敲击起了窗台。
严颂闻声抬头,看了一眼之后把身子弓得更低了,疾步走到窗下停住:“罪臣在此。”
皇帝咬牙:“你还打算给那畜生求情?”
“罪臣岂敢?”严颂望着地下,“罪臣教子无方,犯下大错,恨不能就此以死谢罪!”
皇帝冷笑:“那你怎么不现在就去死?”
严颂跪下来:“养出来这等逆子,臣心如刀绞,皇上赐臣一死,这是臣的荣幸!
“臣这就回内阁交接事务,天黑之前,必当以命以谢皇恩!”
皇帝怒道:“你这是在要挟朕?你当朕不敢?!”
“皇上!”严颂痛呼一声,老泪纵横,“臣以七十有余,便是今日不死,也时日无多!
“臣侍奉皇上多年,你我君臣风风雨雨一路走来,臣的功劳只有皇上最懂,皇上的难处也只有臣最为清楚!
“当下东南未定,江南年年水患,一面等着后方补给,一面因为天灾又青黄不接,内阁之中,竟无一日空闲!
“这天下也所幸有皇上坐镇才未出大乱子!
“臣并非要撂挑子来以此要挟皇上,只恨那逆子不学好,臣万万不想让皇上难做啊!”
他趴伏在地上,句句凄苦,静默的廊檐之下,顿时只剩他的哭声。
皇帝两眼瞪得通红,良久他将手里两片卦砸出窗外:“滚!”
严颂颤抖着又拜了一拜,这才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走去。下阶梯的时候脚步一空,打了个踉跄,所幸旁边太监搀了一把,这才未曾倒地。
皇帝瞪着他的背影,啪地一下将窗门拍上:
“递茶!”
第341章 幺子
严颂走出宫门,上到轿子里时,眼泪已经干了。
在这张布满风霜、沟壑纵横的脸庞之上,已然只有风雨飘摇里闯荡多年下来积就的沉稳和内敛。
经过靳氏那样一番大闹,京城中人早知今日出了大事,严述和靳家分别被处置的消息,在锦衣司押送去大狱之后,显然也已经传了开来。
隔着薄薄的车壁,路人高谈阔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闭上眼睛,悠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传话回府,让他们好好呆着,不要轻举妄动。有事到内阁来选我。”
……
沈博回到府里的时候,家里的小两口和沈追都迎了上来,宋恩和易喆也都带着各自的同僚跟随在后。
陆珈觑着沈博脸色:“父亲辛苦了,儿媳听说严述被押送到三法司接受处罚,这个奸贼终于下狱,真是大快人心。
“多亏了父亲审时度势,及时出手!”
“少拍马屁了。”沈博把翟冠摘下来,“眼目下还没到庆功的时候,只要严家不揭杆造反,皇上就不可能凭这一件事杀他。”
“也对。”陆珈接着附和,顺势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亲手奉上:“皇上还要依赖内阁主事,仓促之下把事情做绝,朝上也麻烦。
“先收押入狱,再论罪行罚,如此一步步来,让严老贼脸上也好看点。”
沈博接茶喝了一口,又想起来怀里的纸,蓦地的看向沈轻舟:“你昨夜里去干什么了?!”
沈轻舟曲起一腿坐在栏杆上,闻言斜睨他:“你指的哪一件?”
沈博站起来,寒脸将怀里的纸拍在桌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借我之名去勾结锦衣司!你还给他许诺?”
沈追惊恐地看着这对父子。
沈轻舟朝离桌子最近的他勾了勾手指,他便连忙双手拿起这张纸,又双手送到了他面前!
沈轻舟打开,只见是贺平写的昨夜之事,知道这是贺平怕沈太尉不认账。
便淡声道:“你不是也说过,大丈夫行事当不拘小节吗?幺子都让你给带回来了,你还在意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