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亲哥哥,又如何能替他接受这样的事实?
再有陆璎,过往不管她是如何相逼靳氏也好,如何又私下里存着和陆家亲近的念头也好,他都认为这不是一个严家媳妇该有的行为。
可当知道了这个真相,他忽而又不堪回首过往对她的那些指责。
“大公子!”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随身侍候的家丁走进来:“出大事了!太太,太太不好了!”
严梁从撑额的掌心里扭转头,看了他足有三息才下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家丁满含眼泪,扑通跪下地后指着外头:“太太方才不知为何又去寻三奶奶的不是,在三房里对三少奶奶一顿责打,结果在三少奶奶晕倒之后,自己也遭遇了不测!
“府里人都不知大公子去向,方才满城里寻找,直到方才小的听到动静,出外查看才知道……
“公子!”
家丁话没说完,严梁身子晃了两晃,最后一个健步就冲了出去!
……
事情是酉时末刻发生的。
严梁回到府来时是半个时辰之后。
三房里已经挤满了人。
严颂和几个管家正在主持局面,旁侧耳房里传来侍妾和庶子女们含着各种意味的哭声。
门口让人拦着,不许人随意进入。
家丁高喊着大公子回来了,院子里围堵的人群便分开一条道来。
严梁在院子里匆匆见了严颂,遂大步走进去,只见屋里满地狼藉,严夫人侧躺在地下,两眼还大睁着,鲜血已经在她身下漫开一幅图。
她前方不远处是早就被五花大绑压跪在地的芸豆,还有呆坐在地上的陆璎。
陆璎一边脸肿得极高,发髻全散,目光着落之处正是地上的严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严梁望着她。因为问得极用力,他的声音喑哑。
陆璎摇头:“我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母亲就来了……我在里间换药,她却非说我不在。
“等我穿好衣裳慌慌张张地出来,屋里就只剩下她了。她开口就责问我——”
“责问什么?!”
陆璎抬头:“我不敢说。”
苍白面容上,一泡眼泪夺眶而出,脆弱得如同花尖清露,严梁何曾见过她如此。
“大哥!”
严渠一声惊呼之后,随机跪倒在严夫人旁侧:“母亲!母亲!……”
嚎了两声他立刻朝芸豆踹去了几脚,要不是下人架住,芸豆怕已经死于他脚下。
他又转向陆璎,高举起巴掌:“你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不拦着?!”
陆璎缩着身子发出尖叫。
一个高门贵府的少奶奶,此刻在合府下人的面前,狼狈仓惶得就像根蒲草。
严梁架住严渠胳膊,用力将他甩到了一边。“嚎什么?还不喊人来把母亲接回房里去!”
旁边立刻有人扶住了严渠,手忙脚乱,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严梁再次看向蜷曲在一旁的陆璎,狠命咽了一下喉咙道:“你先到清平斋去等我!”
第387章 第四个人
婆子们把陆璎搀起来。
严梁拿起榻上一件披风,扔过去让她裹上。然后率先走出门槛。
清平斋就在三房前方,过了条穿堂就到。
看着她进去之后,严梁停在庭院里,紧攥着颤抖着的拳头,打发人收拾严夫人的尸体。
管家走上前来:“大公子,太太去的这般突然,可需要去报官?”
“祖父怎么说?”
“老太爷说多事之秋,不宜横生波澜。若是报官,少不得又要分出精力与官府周旋。
“但太太多年来为府中操劳,加之如今杜家还在那十三户名单之上,府中对杜家总是有亏欠的。倘若大公子想报官处置,老太爷也同意。”
严梁眼中有泪。他咬牙道:“事发内宅之中,凶手不会是别的人,关起门来也审得出前因后果。
“就遵循祖父的意思,我们自己处置。”
“是。”
管家离去之后,严夫人的尸体也抬了出来。
短短一两个时辰之前还气势汹汹之人,此刻竟然也已了无生气。
严梁擦去眼角眼泪,拖着发沉的两脚走向清平斋。
这是位于东边道的一座书斋,除了藏书之外,只有简单的桌椅与一张靠窗而设的卧榻。
陆璎已经在榻上坐下,灯光照着她惨白的脸,将贴在脸畔的每一根发丝都照得十分清晰。
听到严梁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
严梁伸手替她揩去眼角泪痕,“你是怎么晕倒的?”
陆璎侧转身子,拂开头发,露出后颈上的一处青肿。“母亲一看到我就打了我两巴掌,她说我勾引你,想害你。
“她最后打我时,你给我的那块玉也掉了下来,母亲明明见过那块玉,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抓起那个大梅瓶说要杀了我!”
“那你是吗?”严梁望着她的眼睛,“你是想害我吗?”
陆璎微顿,眼里滚出一串泪珠:“你说是吗?”
严梁静止片刻,再次抬起指腹揩去这行眼泪。“然后呢?”
陆璎泪落不止。“我挨了一记,只记得昏倒之前下意识反手挡了一下,那梅瓶就落到了芸豆手中。
“芸豆帮着母亲来砸我,再后来我就倒地了。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我昏倒之前,听到母亲还在骂我!而等我被喊醒,就,就……”
她把双腿屈起在榻上,整个脸伏在膝盖上,放声大哭。
脖子上那一块青肿,隆得高高的,看起来就像一块青色的石头。
这绝不是她自己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