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是非对错,自有皇上判处。臣就不再多言了。”
“该参的不参,岂不是渎职?”
陆阶跪下:“皇上慧眼如炬,该如何看待严家的功过,必然早有定论。
“正如皇上前番在诛杀严述时所说,若要论罪,严述死十次都不够!
“可当下朝廷要用人,臣要是执意再参,跟要挟皇上有何区别?
“臣虽然深感愤怒,但宁愿冒着渎职之名,也不愿意看皇上难为!”
皇帝听完,看他良久,又重新拿起了案卷:“办的不错。朕没有看错人。”
又道:“批复给三法司,就按照你所说的,周胜、柳政等一干要犯判斩立决。所有家产全部充公,三代以内不得科举。
“余下从犯按罪状不等判处相应徒刑。”
“遵旨!”
“先回去吧。”
皇帝把案件合了起来。
目送着他离去之后,他看向门下太监:“传贺平过来。”
一刻钟之后贺平就来了。
皇帝又拈了一柱香:“陆阶与严家掰了,究竟是因为这案子属实,还是因为他与沈博站在了一处?”
贺平躬身:“严家人谋害陆阶原配夫人这一桩,据说已经人证物证俱备,大理寺那边已经依法审讯并且获得了人证口供。
“人犯对于事实供认不讳。早上臣也让人去大理寺探过一嘴,据说等那边结案之后就会呈交上来。
“至于和沈家那边的交往,目前没听说他们之间有私下往来。”
皇帝说道:“你再去探一探,天黑前来禀报。”
“是。”
深秋的天已经黑的早了。
皇帝打坐了一会儿,又由林池陪着练了会儿丹药,店外廊下就已经挂上了灯笼。
贺平在一室药香里走进来。
“回禀皇上,这是沈博和陆阶自从联姻之后这小半年来的所接触过的人。
“此中登记之人,除了沈遇和陆阶的女儿陆珈之外,没有任何一人与他们双方共同有接触。”
皇帝在灯下翻看:“也就是说陆阶没有撒谎,哪怕是成为了亲家,他也的确没有跨过沈家的门槛。”
“非但陆阶没有去过沈家,沈博也没有去过陆家。”
皇帝盯着灯蕊默坐了一阵,问道:“陆阶已与严家分道扬镳,若与沈博联手把持朝堂,实在是个祸患。”
贺平深垂首望着地下:“依臣之见,沈太尉倒不一定看得上他。”
“此话从何说起?”
“陆阶原先之所以与严家走得近,是因为严家的行事陆阶认可。陆阶并非两袖清风,这些年关于他收受下方贿赂之事,臣也有所耳闻。
“只不过数额太小,实在难值一提,臣也就没有上报。”
“他也贪?”
贺平顿了下,缓声道:“或许天底下凡是有能力有手腕之人,能够免俗之人甚少。”
“那你呢?”皇帝道。
贺平扑通跪下来:“臣有罪。去年曾收受湖北在京商人两座玉珊瑚,银五千两。”
“五千两!”
皇帝把香放下来,看着自己枯槁的手背,“谁不爱钱呢?朕也爱!但再贪,不能贪朕的钱是不是?
“要吃回扣,不能从朕的营生里头吃是不是?税赋都让下面人吃了,朕要用钱怎么办?
“好处都让他们拿了,百姓吃不着饭,全都把矛头指向朕来,骂朕是个昏君,朕窝不窝囊?无不无辜?”
“臣有罪,求皇上惩处!”
贺平将额头碰了地。
皇帝道:“你起来吧。”
“皇上!”
贺平抬起头来,“皇上不怪罪臣么?”
“水至清则无鱼,你当朕不明白这个道理?朕不怕你们有错处,一个人怎么能不犯错呢?
“要是真无懈可击,那就是圣人了。
“你们要是圣人,那朕是什么?”
“皇上英明!”
贺平又磕头。
皇帝凝眸:“自杨庭芳死后,内阁里已经有了好几个缺额,你去传司礼监的人进来拟旨,朕要提陆阶为建极殿大学士,明日起,就顶冯绰之位入内阁执政。”
第407章 陆阁老
贺平出宫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对面马车里的陆阶也回看了他一眼,然后放下车帘来。
彼此短暂地交汇了一眼,旋即走向了相反方向。
这一眼如此不着痕迹,轻若羽,淡如风,转眼就被满街的熙攘压了下去。
皇帝或许会喜欢很多人,但唯独不会喜欢完人。
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是不好拿捏的。
而为君不拿捏臣子,为什么君呢?
对皇帝来说,天下有才者多不胜数,只有有才,听话,又会犯错的人,才算用的放心。
圣旨是翌日清早下来的,全京城的风声是自太阳爬起来以后就传开了的。
陆阶还未曾去衙门就让人堵住门道贺,反正也不用早朝,一波接一波前来贺喜的人瞬间把陆府前院挤得严严实实。
人们好像刻意要证明点什么,本来道个喜就可以走,非要留下来蹭个饭,还让人奔走相告,让那些没来得及登门的人速速前来。
而宫里头皇帝又派人下了圣旨,日前潭州一案办得又快又好,必须给予如此能干的官员以嘉奖,于是赏赐了文房四宝,还有皇帝亲笔赐书的匾额一幅。
原本杨伯农还在劝说大家不要过于高调,这等荣耀一下来,就连他也克制不住了,连同陆家老二老三一起,张罗着管家赶紧前去采办炮仗,愣是在门前高高挂了起来。
“这是皇上给予陆家的隆恩,便是高调一番,也是表达对皇上的感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