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他们在晨曦中,看到了那期盼已久的海岸。
幼崽天性好动,被困在龟背这么个小空间里,无聊得天天往大黑背上爬。
食人鹰把龟鸣当做海上落脚的地方,带着兽人飞一圈回来,又重重落下。
龟鸣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后头的习以为常。
此刻看到熟悉的海岸,龟鸣舒展了下脖子,像水里探出头的长蛇一样。
“要到了,你们把幼崽看好。”
白争争远远望着那海岸,直到距离更近了些,才发现那岸上密密麻麻的,好似许多蚂蚁。
龟鸣道:“那些都是兽人。”
白争争道:“雁、芽,回来。”
幼崽甩开手上的钓鱼竿,呲溜一下滑下龟鸣的脖子,一屁股坐进白争争的怀里。
“幼崽都进兽皮兜里去。”
清几个成年兽人隐隐感觉到海风中涌动的兽人味道。浑浊的,含着各种各样令林猫兽人背脊发寒的气息。
幼崽们纷纷压低了耳朵,乖巧爬进兽皮兜里。
龟鸣感觉不到背上幼崽的动静了,才道:“等会儿到了岸上,你们跟着我,不要说话。”
“今天快天黑了,不好走,你们要不要先去我们龟族部落休息一晚上再赶路?”
白争争:“谢谢。”
龟鸣笑了两声:“不用,看在食人鹰的份儿上。”
毕竟兽人们还没教自己怎么骑这大鸟呢。
说话间,他们向着海岸靠近。
白争争想了想,干脆将食人鹰放飞,让它们等会儿找来,以防太过显眼。
随着离岸越近,那浑浊的兽人气味更浓了。
幼崽们蜷缩在兽皮兜里,高高竖起耳朵,睁着眼睛警惕着,一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冒头。
年看清了那岸边的情况,眼皮狂跳。
他抓着清还有州道:“你们也进兽皮兜,争争,你也……”
白争争道:“我不用,清、州,你俩进去。”
这种时候,部落里的兽人都是无条件听从领头兽人的命令。
清跟州进了兽皮兜,只白争争、年几个成年雄兽人保持着人形在外面。
龟鸣缓缓浮动着,爬上岸。
那瞬间,岸上的视线密密匝匝,如网一般笼罩在兽人们身上。
白争争清楚地看到那数不清的兽人变做兽形,趴伏在地上。
他们瘦骨嶙峋,皮毛斑驳,眼神麻木。
脖子被项圈紧紧套住,背脊挂着藤条或是草绳,绳子深深陷入皮肤之中,勒出沟壑。
血肉模糊,隐隐发黑,伤口处虫蝇乱飞。
白争争甚至能闻到热气蒸腾过后,扑面而来的恶臭。
那些分明是兽人。
而兽人背后绑着的车上,也是兽人。
他们膀大腰圆,健壮凶悍。双手抓着套在兽形兽人脖子上的绳子,笑容满面地看来。
白争争不动声色。
余光环视,将海岸的情况尽收眼底。
“龟鸣,又是哪儿来的货?”近旁,一个胸前一条抓痕的壮汉道。
他牵着个缺了一只耳的奴隶兽人,绳子将他的脖子勒得紧紧的。兽人喘不过气,微张嘴,吐着舌头艰难喘息。
而罪魁祸首却还笑着打量白争争,赤裸裸的。
“这还有个亚兽人。”
白争争低下头,面无表情。
他感觉到落在身上黏腻又恶心的视线。
龟鸣围好兽皮裙,往白争争面前一挡,道:“看什么看,这是我们祭司请的客人。”
“我们走!”
龟鸣推开挡在跟前的兽人,肃着脸,率先钻入林子里。
年几个雄兽人簇拥着白争争以及中间被桐背着的,装在兽皮兜里的幼崽,紧紧追着龟鸣,往林子里去。
被甩在身后的都是些蛇、鸟、虎、狮兽人,林猫兽人招惹不起。
进了林子,白争争还能感觉到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贪婪又恶心。
像把他们当做了货物,直白地打量。
高等级兽人天然蔑视他们弱小种族的兽人。他们看林猫,就好像那些车前套着的兽人一样,是个可以用来交换银币的死物。
离开了后头那些兽人的视线,龟鸣走得更快。
他飞快道:“那些兽人都是第二环岛的。”
“海边附近有很多海洋兽人在海底下采集捕猎,他们靠着运送这些东西换取需要的物资。”
白争争看幼崽迫不及待往外钻,拍了拍兽皮,让他们忍忍。
他问:“只是这样?”
龟鸣笑了笑。
“当然不是。”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点走吧。”
白争争走在龟鸣后头,清楚地看到龟兽人表现出来的紧张。
他身躯僵硬,脚步轻但急促。一路上防备着四周,直直地冲着一个方向去。
兽人们对视一眼,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也注意着龟鸣。
这边很热,林子里树木葳蕤,将周围裹得严严实实。
树上苔藓密布,还有树蛙跳跃。走了一会儿,就闷得兽人们身上出了汗。
且这一路上并非没有兽人,走着走着就能看见林中立着的树屋草屋,或者路上驶来的车。
车用木头或者藤蔓做成,一块木板子下面放着两个车轱辘。
前头兽人在拉,车上或是垒得高高的兽皮袋,或是大大小小的被绑起来的兽人。
白争争只扫了一眼,就被车上的兽人盯上。
等车队过了,白争争才低声问:“那些兽人是干什么的?”
龟鸣道:“抓兽人的,快点走。”
像犯了什么忌讳,龟鸣脸色难看。
白争争隐隐感觉到藏在林中打量的视线,很多,有的藏在树上,有的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