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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皇叔(重生)(2)

作者: 步烟云 阅读记录

两道扭曲丑陋的伤疤在那双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异常刺目,再加上指尖斑驳的冻疮,愈发狰狞可怖。

“您为皇上付出良多,他不该如此对您……”

娘娘是她见过最英姿飒爽聪慧大气的女子,又岂是椒风舍那惯会作娇扭捏装可怜的李贵妃能比的?

沈长宁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耳边是宫人低低的啜泣。

半晌,那双黑沉眸子才渐渐抬起,望向宫门,神思恍惚。

父亲威远侯战死后,她身为将门之后,十三岁便弃了红装从军,十五岁嫁秦王拓跋临为妻,新婚后戍守西北三载击退匈奴,又于上京平定齐王之乱,军功累累。

最终使得她的夫君、出身低微的秦王,君临天下。

拓跋临登基那日,颁布的第一道旨意,是册封李氏为皇贵妃,位同副后。

她被收了兵权,囿于深宫。

虽是皇后,却处处得看宠妃李仙儿的眼色,在这后宫如履薄冰。

战乱时,威远侯是满门忠,沈长宁是女将军。

天下太平,她便是性情如火,举止粗鲁的野蛮女子,比不得李氏温柔小意,端庄淑雅。

她这样的人当皇后,皇帝深感耻辱。

宫人还在替她不平,恨恨道:“当年若不是娘娘一门抛头颅洒热血,又如何能有现在的盛世清平?”

“碧荷。”沈长宁蹙眉斥了一声,宫闱之内,莫不是李贵妃与皇帝的耳目,这番话听到其他人耳里,碧荷绝对落不了好下场。

碧荷抹了把泪,倔强道:“奴婢说的都是事实!”

如今皇帝的所作所为,正应了鸟尽弓藏这四个字。

沈长宁按着手腕处的伤疤,淡然立于飘雪间,桃花眼里不起一丝波澜。

困于深宫浮沉多年,她早就认命了,她不争权力,不争宠爱,只想安度余生。

但事实上,有些东西,即便不争,亦有人会对她恨之入骨。

只要她占着后位一日,李贵妃就会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

生产那日,她躺在床榻上疼得大汗淋漓,皇帝正巧出行不在宫中,后宫又被李贵妃把持,整个椒房殿的宫人都求不来太医稳婆,最终她腹中皇儿夭折,她大出血险些丧命。

紧接着第二日,她还未从丧子之痛中缓过来,便听闻侯府覆灭,威远军成了朝廷口中的叛军,皇帝下诏将她软禁。

她记得,那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她的身体又冷又疼,心也是。

而自始至终,拓跋临都未曾踏入椒房殿看她一眼。

可怜她的皇儿,直至下葬,都没有被自己的父亲正眼瞧过。

那一刻,她愤怒,怨恨。

拖着虚弱的身体,沈长宁提剑闯入椒风舍要为孩子讨一个公道。

可没有荣宠的后宫女人,哪里还有公道?

皇帝痛斥她御前失仪,谋害嫔妃。

沈长宁便被押送回椒房殿,禁军统领带着皇帝口谕前来,挑断了她的手筋。

此后,纵使她再如何女中豪杰,也提不动宝剑,冲不出这座牢笼。

她彻底成了笼中鸟。

整整八年。

这八年里,李贵妃为拓跋临诞下长子,又生了两个公主,荣宠无限。

沈长宁胸口骤然传来剧痛,她捂住心口猛地咳出一口血。

“娘娘!”碧荷惊慌失措,急忙用帕子擦拭。

沈长宁却是忽然笑了。

她望着门口的方向,轻轻拭去唇边殷红,笑容好似三月盛放的明艳芳菲,只是眼底不染丝毫情绪。

“你来了。”

伫立在宫门口的拓跋临本不想踏进,却被那久违的笑颜摄住心魂,鬼差神使地迈开步子,走至她跟前。

沈长宁笑吟吟的模样,一如初次见到的那般,耀眼夺目,比之骄阳亦不逊色。

可对上她黑沉沉的眸子,拓跋临不由想到沈长宁提剑闯进椒风舍的事情。

她险些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那时沈长宁的眼睛就是这般,黑沉沉的,令人心惊。

是沈长宁在沙场上面对敌人,杀伐狠厉时会有的眼神。

拓跋临心中仅存的一点旖旎顿时烟消云散。

沈长宁作势要跪,可这冰天雪地里站得久了,双腿早已冻僵,甫一行动,便踉跄着朝前摔去。

拓跋临下意识抬臂扶住,目光所及却是斗篷下那双伤痕满布的手。

年轻的皇帝只是眼皮微跳,丰神俊朗的面容没有愧疚,没有心疼,他道:“天寒,皇后还是早些歇息。”

语罢,转身便走。

他是听禁军禀告,皇后从申时就站在椒房殿外,她出不得,只得让禁军传话求见皇上。

拓跋临本不想见,直到傍晚下起了雪,她还站在雪地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沈长宁军功在身,世人皆认定他是因为娶了一位女将军,才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登上皇位。

登基后,他将沈长宁这个皇后留下,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安抚威远军。

但时至今日,威远军意图谋逆被诛杀,拓跋临已然坐稳皇位,再没有谁会是他的威胁,他不想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所以来瞧一眼。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长宁面上笑容转瞬沉了下去,自言自语道:“天寒,又如何抵得上心寒……”

她缓缓挪动双腿走回寝殿,望着暖色殿壁,掩在斗篷下的手正摩挲着一块凤凰佩。

是方才那一摔,她趁机从拓跋临身上取下的。

也是她最后见他一面的原因。

沈长宁躺在冰冷的床榻上,拿出自己腰间的鸾鸟佩,将两半玉佩凑成一对,正好是鸾凤和鸣的样式。

她指腹轻轻抚过玉佩,又呕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