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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臣(67)

作者: 旷宇 阅读记录

台中殿中有人没有绷住,发出了笑声,但此话不敬,忙都憋了回去。

“何须等到今日别人下了套子逮出来,这种事愚夫蠢汉都不会为之!”

这回轮到言子邑脸上挂了笑。

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远远看到靳则聿端起酒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然后又缓缓放下,完全是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不禁佩服王爷在这种时候的静定功夫,真的登峰造极。

手上一松,才发现自己的手拽紧了裙摆,手心上出了汗。

成帝这时站起来,指着他怒道,“谁给你下套了?!”

胡卿言双手插着腰,在太阳底下眯缝了眼,怒色中蕴上一点笑意:

“有些人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

成帝拍案而起。

“这话说到这里就打住!”

成帝站了起来,走向台中。

“则聿。”

“臣在。”

同胡卿言相比,隔水而望,其余人的声音都显得飘远而模糊,言子邑竭力听着。

“你说这手底下办事的,若是个个得力,你说我们这日子是否过得松快些?”

成帝话中有话,不便立接,接着自顾道:

“比方说吧,邢昭,外能战,内能持,不居功,不自傲,”说到此处,成帝思忖了一下,加了八个字:“丰神俊朗,举重若轻。”

靳则聿报以一笑。

“这便是得力的。”

靳则聿微倾身,将案中酒杯拿起,擎在手中道:“这是陛下有德。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智勇之士皆归于陛下。”

这时底下似乎都很有默契,几乎同时站起来,端起案前的杯盏,重复了一遍:“陛下有德!”

这众人拥戴之声传水走来,水心殿中众人也都立了起来,举杯迎向皇后娘娘,此类流程言子邑仍不适应,反应过来已迟了半拍,赶紧跟上,左右一看,见右焉一脸兴奋,正沉浸于高台之上,忙轻轻拍她一下,给她也递了个杯。

成帝招手让众人坐:

“你们看看,这便是靳王,说出来的话,便是一个王爷该持的身份,孤才觉得自己身在明池,尚且是个‘陛下’。再看看胡卿言,还以为孤这里是贩夫走卒群居之所,不成体统。”

此时胡卿言却沉默了,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当然,有得力的,自然有不得力的。”

“秦霈忠。”陛下提了名字喊。

见秦霈忠从末座屈着身子过来,伏在地上。

“从去岁起,校事处便开始追查御马监细作一事,现今是七月,可拿到一个细作否?没有。可查出谁人通敌否?没有。弄得京城上下是鸡飞狗跳,三月,言府拿人,京城风言风语,险得边陲造反,七月,禁军辖内客楼拿人,京城人心惶惶,弄得孤不得安生。对了,怎么两次都把言府牵扯了进去,还连累了你们靳王。”

靳则聿接言引咎:“此事臣有失察之罪。”

成帝朝他摆了摆手,接着道:

“这次的事,细作既已死,这些人困在校事处也无济于事,孤的奶娘以死相逼,闹得孤也头疼,先都放了,但——”

成帝话锋一转,垂眼看着地上的秦霈忠:

“从今日起,限三月之期,御马监一事若仍查不出个头绪,孤便革了你的职!”

霈忠伏得更低了一些,语带惶恐道:

“臣有罪,谢陛下宽宥,臣定竭尽所能,查清此事。”

第35章 合时“赏罚擢黜,皆是陛下恩典,谁可……

为君者一番责敕,秦霈忠趴跪在地,谁也不敢动,立在阶旁的太监显然惯于处理此类场面,将胡卿言抛来的酒碗归置妥当,抬首兀自喊了声“请将军谢恩”,接着,拊掌两声,楼台处的鼓吏适时跟进,东南西北层出不穷的鼓音一下一下送进众人的耳鼓。

这鼓声伴随皇后娘娘时不时递来的关切目光,仿佛一下下敲击着言子邑的心旌。

曲终,鼓声渐驰,台上的人都缓缓地动了起来,水心殿里诸人也都缓动起来。

惟言子邑不敢动。

待她目示右焉跟着众人先走,便站起身,正思考自己是应该原地不动还是迎过去,皇

后娘娘的步子已经流动到了她的身边,含笑按着她坐下:

“你瞧,本宫说无事吧,此事一出,本宫便同陛下说‘要留余地而处人’,哪有抓个细作把自己人都牵扯进去的道理。”

这会儿皇后娘娘的话,仿佛又肩负了这桩事的“核心功劳”。

她起身为礼,“此事多亏娘娘,娘娘恩德,妾身定不敢忘。”

皇后娘娘这个岁数,眉眼依旧带媚,很好地蕴合了端庄和媚态,挨着她道:“外头传言你‘性子冷僻’,今日见右焉与你投缘,可见传言之弊。本宫这头正有一桩事,明说吧,本宫有一侄女,一直心系邢将军,十八了,”说到岁数她叹了口气,“因曾遥见过邢将军一面,说亲的一概不应,便耽搁成一桩心事……这次戎居楼之事把本宫哥哥也牵连进去,他也是虚衔在府,落得愿意四处散散,虽未曾如你兄长般现在仍羁押在校事处,毕竟也受了一番惊吓,本宫这里不能明着说安抚,但也要表表意思。”

言子邑心里漏了一拍,难道——

这是要她参与逼婚?

“邢昭这个性子,轻重长短,尺度之确,漫说本宫,陛下要强免于他,也颇不易应。”皇后言辞之间虽是无奈,但语调里却带着一种与之矛盾的激赏,“本宫想想,他最听靳王的,你和右焉也近,由你出面,我们或在王府,或在行苑,热闹一日,让他们二人能在一处,既了她一桩心愿,本宫在娘家人那里也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