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韶华(116)
然而,令他失落的是,姜月盈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贺知年心中不免有些怅然。他自认容貌出众,即便与宋家兄弟相比也毫不逊色,可偏偏她的眼神总是匆匆掠过,从未为他驻足过哪怕一瞬。
两人沿着湖边的小路缓缓走向暖阁。
湖面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冰上还放着一张绑在木板上的小凳子,前面系着一条绳索。
贺知年目光扫过,心中略感诧异。
据他所知,宋府中并没有年纪特别小的孩童,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物件。
贺知年不想冷场,佯装不知问道:“湖中那是何物?”
“雪橇,一个人坐着,一个人拉着。”
这雪橇是她和宋诗雅的玩具,有时宋母坐在湖中暖阁里时,姜月盈和宋诗雅便会在冰上玩耍,有时她拉宋诗雅,有时宋诗雅拉她。
“宋府有孩童?”
“没有,这是我的。”姜月盈坦然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
“宋夫人玩这些?”
他还以为,她一直是那么端庄,那么乖巧。
“很奇怪吗?”姜月盈眨了眨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在她看来,若是这些行为不合规矩,宋母早就会提醒她。既然宋母从未说过什么,那便是无伤大雅。
“不,一点也不奇怪。”
贺知年笑着摇头,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我也觉得很有趣。”
他再次看向湖面上的雪橇,心中忽然明白了姜月盈的特别之处。
初见时,她灵动率真,像一缕清风,令人耳目一新;后来在普济寺见她虔诚祷告,又觉得她性格坚韧。
再后来,她跟在宋母身边,模样乖巧温顺,似乎与那些京城贵女并无二致。然而,那个大雪天,她不想失信于人,便冒着大雪去签租契,她即便生活优渥,却有自己的追求。
今日,又见到她私底下竟也如此活泼爱闹,她身上像是蕴藏着无尽的活力与热情一样。
每一次接触,都能发现新的闪光点。
贺知年不禁想象,若是与这样的人共度余生,生活是否会永远充满趣味与惊喜?
她的灵动、坚韧、乖巧与活泼,每一面都让贺知年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更多。
姜月盈不知贺知年心思,见他望着湖面出神,便轻声提醒道:“世子,这边请。”
她的声音将贺知年从思绪中拉回,贺知年转头看向她,心中有个念头不断疯涨。
第95章 归家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奴才给大奶奶请安。”
霎那间,姜月盈只觉得心头一紧,她有些慌乱地顺着声音回头望去,只见花园侧门处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宋眴走在前头,身上裹着一袭厚厚的墨色大氅,此刻的他面容冷峻,神情淡漠,周身气息似乎已经与这冬日的寒意融为一体。
在他身后,青峰也身姿挺拔地站着,刚刚请安的人,正是他。
姜月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宋眴的脸上。他似乎又瘦了些,眉眼间透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掩不住那股凌厉的气势。
宋眴的目光淡淡扫过,只在姜月盈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转向她身旁的贺知年,他双唇轻抿着,并未言语。
贺知年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靖之兄。”
靖之,是宋眴的字。
贺知年行礼后,宋眴这才缓步上前,走到贺知年面前,他目光紧紧看着贺知年身上,嘴角轻扯,却没有一丝笑意。
姜月盈站在一旁,明明宋眴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她却莫名地感到一阵紧张,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率先开口唤道:“小叔。”
宋眴对姜月盈的呼唤置若罔闻,目光始终落在贺知年身上,语气疏离:“知年为何在此?”
“我随母亲而来,母亲与宋夫人要说些体己话,我便被赶出来了。多亏宋小夫人作陪。”贺知年一改平日的随意,态度恭敬。
贺知年与宋眴年纪相差不过两岁,幼时曾一同玩耍,关系颇为亲近。
只是贺知年被送去了南山书院,自此远离京城。
再回来时,母亲身体抱恙,便没再带他来宋府走动。
后来宋眴性情大变,行事愈发冷峻,两人便渐渐疏远,成了点头之交。
贺知年深知如今的宋眴杀伐果断,不苟言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只是因着少时的情谊,他待宋眴,始终如兄长般敬重。
姜月盈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宋眴,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撑在左胸前,动作略显僵硬,却被那厚重的大氅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究竟是何情况。
她的视线顺着他的脖颈后移,隐约瞥见一截白色的布条,似乎与他的手臂相连。
他受伤了吗?姜月盈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信中从未提及他受伤的事。
姜月盈抬头看向宋眴,想开口,但是想到宋眴出京前两人的情形,最终什么话都没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秀鞋。
宋眴见状,淡淡回道:“那既如此,便不打扰了,你们聊。”
话落,他绕过两人,径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青峰朝姜月盈和贺知年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跟上宋眴的脚步。
贺知年看着宋眴的背影,低声说道:“先前还听说靖之兄不在京城,今日倒是巧了。宋夫人,要不今日我与母亲便先回去吧,免得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宋眴的冷淡态度在贺知年看来并不稀奇。
往日在外面的茶楼里,他也曾见过旁人和宋眴打交道,那时宋眴对谁都是一副疏离的模样,唯独对他还会回应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