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韶华(127)

姜月盈心里清楚，若此刻应下，便再无转圜余地，她不想就这样堵上她和宋眴之间的路。

宋母了然地点头：“也好，明日我与你一同去趟姜家。”

姜月盈没想到，宋母这般着急，如今厅中之人都在盯着她，她也不便多说，也只能乖巧应下：“那便有劳母亲了。”

“跟母亲还客气，快些回去坐着。”

宋母对姜月盈家中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姜父盼着女儿日后过得好，自是会应下，而姜月盈的继母，给些钱财便能打发。

正如当初她派人去姜家提亲一样，那时，不过是遣了管家去，姜家就欣然应下了。

如今，就算她前去商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厅中众人依旧寒暄闲聊着，姜月盈此刻却心乱如麻。

宋母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无疑让姜月盈断定母亲定是察觉到了异样。

可母亲究竟知晓多少……

自回京知晓宋眴的心意后，姜月盈便清楚知道，以世俗眼光和宋母的立场，这般违背伦理的荒唐之事，定然不会被应允。

起初，她对宋眴没有心思，也一直保持着理智，日日警醒着。

然而，世事难料，明知不可为，她却终究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心，不知不觉间，她不仅对宋眴有了感情，偏偏还回应了他。

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姜月盈只觉得胸口发闷，像是压了块大石一样。

“月盈。”

宋母突然开口说道：“陪母亲去花厅看看，膳食可准备好了？”

姜月盈慌忙收敛心神，扯出一抹淡笑回应：“是，母亲。”

然而随宋母出了正厅后，却发现宋母走的并非是去往花厅的方向，而是径直朝着她与宋景泽的栖云院而去。

姜月盈见状心头猛地一沉，脚步不自觉地滞了滞。

若说先前只是隐约猜测，此刻却是再明白不过，母亲果然知晓了，这般与自己回去，怕也是有话要说。

栖云院。

宋母挥手屏退众人，只与姜月盈一人入了屋内。

宋母环视一圈，屋内陈设依旧，还如宋景泽生前那般，除了书案上多了一叠字帖，几乎没有区别。

她拉着姜月盈在榻边坐下，拍了拍姜月盈的手，柔声道：“月盈，今日，这事让你觉得很突然吧？”

“母亲，我.....”

姜月盈喉头发紧，她想试试，想争取一次与宋眴在一起的机会，可话却梗在喉咙，不知如何开口。

宋母自然不会给姜月盈坦白的机会，便趁着姜月盈犹豫之际，她率先开口：“让你入族谱一事，原该早些与你商议的。只是景泽特意嘱咐，定要今日才能说与你听。”

姜月盈闻言一怔，这事竟是景泽的安排？

难道母亲与她来此，并非是因为发现她与宋眴之事？

姜月盈有些懵，疑惑问道：“景泽安排的？”

“景泽早知你舍不得离开，也忘不了他......他临去前特意交代，若今年此时你仍在府中，便让母亲收你为女，为你筹谋终身。”

提及宋景泽，宋母语带哽咽，姜月盈见宋母这样，也是鼻尖一酸。

宋景泽走了以后，她才知道，他在生前为她安排了那么多事，宋景泽让他另嫁，这样安排，虽有些奇怪，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想到此处，她心头愈发苦闷，若她心中装着旁人，倒也算成全了这番苦心。

可偏偏......偏偏是那人......

“哎，你与景泽不过十个月的夫妻，他却视你如珍宝。”

宋母说着，又与昨日一般，眼眶开始泛起了泪。

“你不知，为了你日后能改嫁，他竟与我争执过两次。起初我是不答应的，宋家不是寻常人家，这事若是发生，宋家在京城定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可景泽说......”

说到此处，宋母声音哽咽得厉害：“他说，若我不应，他便死不瞑目。月盈啊，做母亲的，如何经得起儿子这般......”

“只是，母亲也有难处。这事虽无人敢当面议论，可你想过没有，待诗雅过两年议亲时，若有人借此生事......就算开始不说，日后也没准揪着这事不放。”

姜月盈听到这里，心中的感动与愧疚交织翻涌，再也难以抑制情绪，泪水簌簌而下，她一直都知道宋景泽对她的好，这份深情厚意，早已深深镌刻在她心底，如今回想，更觉自己对不住这份赤诚的爱。

宋母看见姜月盈脸上的挣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却很快被决然取代。

“母亲后来见你对景泽亦是如此情深，你们二人眼中只有彼此，事事都为对方着想。即便要顶着京中那些闲言碎语，母亲也认了。”

姜月盈本就愧疚，现在见宋母脸上尽是忧色，心头顿时揪紧。

她是对宋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可如今，面对宋母的无奈与哀伤，她又怎能视而不见？

一边是刚刚察觉到的对宋眴的喜欢，一边是对宋景泽的愧疚、对宋家声誉的维护以及对诗雅未来的考虑，姜月盈一时陷入愁绪，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去了。

察觉姜月盈的动摇，宋母忽然加重了语气：“月盈，母亲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若再有其他变故，母亲实在无力承受。倘若还影响到诗雅，那母亲真的没法活下去了……”

姜月盈闻言，心头猛地一颤，铺天盖地的愧疚几乎将她淹没，她竟从未想过，自己那些念头会带来这般后果。

宋母将姜月盈表情看在眼里，便趁热打铁：“母亲知道，你心里始终装着景泽。即便他让你另嫁，你也是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