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枕韶华(189)

作者: 多吃几顿没事哒 阅读记录

“不过说来也巧,季大人说的这个时辰,本公倒是恰巧符合。”贺知年突然提高声调,手里的折扇被他潇洒打开:“若是妹妹寻不到合适之人,不妨考虑本公,毕竟你我两家,关系素来亲近。”

说罢,他环视四周,锐利的目光如刀锋扫过,逼得众人纷纷低头,仿佛在无声宣告:不知,可有人要同本公争一争?

宋诗雅脸色霎时惨白,她原以为天下之大,闰二月亥时三刻出生者总能寻得几个,却忘了贺知年若存心刁难,谁敢与国公府相争?

姜月盈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将宋诗雅半掩在身后。她压低声音对宋父道:“父亲,此事容后再议,先开席吧。”

她声音虽镇定,后背却已沁出冷汗。

宋诗雅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姜月盈的衣袖,指尖不住颤抖。

姜月盈也拉着送诗雅的手,安慰道:“放心,嫂嫂不会让他得逞的。”

尽管姜月盈这么说,宋诗雅却也知道嫂嫂也只是弱质女流,而且贺之年对她心怀不轨,若是嫂嫂能想出来办法,那必是委屈自己......

她不敢再想,望着姜月盈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眶发热。

宋诗雅想着,实在不行,她宁愿自己随便找个人嫁了,也不能让嫂嫂陷入险地。

可即便如此,她心里此刻也不免生出了畏惧。

“宋姑娘。”

突然,一道清越的嗓音打破沉寂。

朱漆大门处,逆光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待他走近,众人才看清是个剑眉星目的少年郎。月白锦袍衬得他愈发清俊,腰间仅悬一枚色泽温润的青玉,虽无金玉堆砌,却自有一派朗然风仪。

“在下石云祁,今年十六岁,恰是闰二月亥时三刻生人。”

少年清朗的声音,字字清晰,他望向宋诗雅的眼神干净澄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离得近些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此刻的石云祁,耳尖都泛着微红。

席间顿时炸开锅。

明眼人都能看出肃国公这是有意要与宋家结亲,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是疯了吗?竟敢当众叫板?更有人暗自揣测:这是哪家的公子?为何从未在京城宴席上见过?

也有人从他的名字上联想到最近风头正盛的石将军,却又不敢确定,只想着,就算是风头正盛的大将军也要考虑一下,肃国公府支持的是五皇子,怎么敢让自家二弟这样?

门外长廊下,石云舟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想起方才去接云祁时的情形:少年原本推说要温书不愿赴宴,一听是宋诗雅的及笄礼,立刻转身更衣。

偏生换了两次衣衫都不满意,这才耽搁了时辰。

刚到门口,便听见堂内那番话。石云舟正欲上前解围,毕竟他受宋眴所托要照看宋家之人,却被云祁一把拦住。

“哥,可以让我去吗?”石云祁抬眸,眼底漾着几分恳请,他亦知兄长如今身处局中,许多事早已不是表面所见那般简单,故而询问。

“去吧。你若不去,大哥也得亲自下场了。”石云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宠溺与纵容。

一旁贺知年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他万未料到,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局设计的初衷,娶宋诗雅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赵尚书家次子,所以只定了时辰,未规定新郎的年岁;二来是要逼姜月盈走投无路、不得不来求助于他。

他死死盯着石云祁,眼中杀意毕露,直欲将这横生枝节的少年剜心挫骨。

此刻的姜月盈却注意到,宋诗雅再听到石云祁声音的那一刻,紧绷的肩膀已微微放松,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一丝血色。

而那位石家公子耳尖通红,明明紧张得要命,却仍挺直腰杆站在那里,像棵迎风而立的青松。

宋诗雅原本紧攥着姜月盈的手指突然松了几分力道,指尖的颤抖也渐渐平息。

她怔怔地望着石云祁,清澈的眸子里映着少年挺拔的身影,少年双手作揖,一动不动。

“父亲。”宋诗雅开口,声音异常坚定:“我选他,可以吗?”

这话一出,便如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姜月盈明显感觉到周围宾客的呼吸都为之一滞,就连贺知年把玩折扇的手指都僵在了半空。

石云祁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他原本只是想给这个被困在局中的姑娘多一个选择,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干脆地选择自己。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喉结上下滚动,他不过是个连春闱都未参加的白身,如何配得上宋家明珠?

“诗雅,这事可以等宴后从长计议。”姜月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她担心小姑子是被贺知年吓坏了,才会这般冲动。

宋诗雅却回握住嫂嫂的手,姜月盈回头,正对上少女坚定的目光,那里面没有半分慌乱,只有澄澈的决然。

“诗雅,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回去再议不迟。”宋母倾身过来,珠钗轻颤,脸上也写满了震惊。

宋诗雅却置若罔闻,抬眸望向宋德远:“父亲,我选石云祁,可以吗?”

少年身形依旧笔挺如松,目光却仓皇躲闪,死死盯着青石地面,只觉胸腔里那颗心此刻如擂鼓般震耳欲聋,似要跳出来一般。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与宋诗雅之间会有什么。八岁那年,他第一次在宋府廊下看见穿粉衫的小姑娘,便知她是云端皎月,而自己不过是跟着兄长寄人篱下的草芥。

宋家大爷执意不肯让兄长签卖身契,坚持要以客礼相待。

可石云祁心里明镜似的,除了宋家大爷,府中上下何曾正眼瞧过他们兄弟?那些藏在笑脸背后的轻蔑,那些刻意避开的身影,都让他早早认清了身份。又怎敢生出半分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