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韶华(38)
姜月盈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故作俏皮的回应里,满是对眼前人的深深眷恋,眷恋到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这眷恋扯碎。
“好。”
宋景泽应下,声音虽轻,却似有着千钧的分量,带着坚定的承诺。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沉浸在独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姜月盈只觉时光飞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痛并珍惜着。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破晓的曙光悄然渗透进来,可这曙光,却没有给这房间带来一丝温暖,反而让这悲伤的氛围愈发清晰可见。
“月盈,我有些困了。”
宋景泽望向窗外,天色越来越亮,长久以来积攒的疲惫向他涌来。
其实他早已疲惫不堪,只是一直强撑着,只因害怕自己在夜晚离去,会让她独自面对无尽的恐惧,可如今,他真的撑不住了。
姜月盈听到这话,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强忍着内心的慌乱,主动凑近,在宋景泽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夫君,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姜月盈努力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却扭曲得让人心碎,试图让宋景泽安心,可那笑容却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与悲伤,悲伤到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悲伤吞噬。
宋景泽缓缓抬手,想要再感受一次她脸颊的温度,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微风拂过花瓣,声音微弱却满含温柔:“不要哭,乖。”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想要给她的安慰。
话落,他的手骤然重重落下,失去了所有力气。
姜月盈瞬间僵住,整个人仿若被抽走了灵魂,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她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宋景泽,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终究还是离开了,在这个她最爱他,且春光最盛的美好春天,徒留她在这世间,独自面对往后漫长、冰冷且无尽的岁月。
春天的繁花依旧绚烂,可她的世界,却从此陷入了寒冬。
第32章 心病
宋府上下大肆操办宋景泽的丧事,然而姜月盈却未能参与其中。
她病倒了,起初还能神情呆滞地跪在灵堂之中,可时日一长,宋母惊觉,无论对她说什么,她都仿若置身另一个世界,充耳不闻。
进食之时,更是吃什么吐什么。
宋母本以为那是喜脉,赶忙唤来府医诊断,结果却令人失望,并非如此。
连续三日,姜月盈粒米未进,全靠汤药勉强维持着孱弱的身体。
宋母心中悲痛万分,却始终牢记儿子的临终嘱托。她悄悄吩咐人在姜月盈的汤药里添了安神之剂,致使姜月盈那几日整日昏昏沉沉,只能依靠丫鬟喂下的汤药来摄取些许营养。
待姜月盈再度清醒,宋景泽已然下葬。
她匆忙去找宋母询问,宋母眼含泪水,只道是,景泽不想让她瞧见自己死后容颜的变化,生怕吓到她。
姜月盈闻言,没有吵闹,因为早在宋景泽离去的那一天,她就已将他的模样深深铭刻在骨血之中。
自那之后,姜月盈每日都会前往宋景泽的坟前,一坐便是一整天。
令人诧异的是,她从未哭过,从宋景泽离世的那一刻起,她的泪水仿佛就已干涸。
宋母本就将姜月盈视作亲生女儿,见她这般憔悴模样,心中实在不忍。
思量再三,最终唤来宋眴,商议之后,决定将姜月盈迷晕,强行送往姑苏。
宋眴此前受宋景泽郑重嘱托,没有丝毫懈怠,带着石海、石青以及两名丫鬟,一同护送姜月盈前往。
当姜月盈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艘大船上。
“我为何会在这里?”姜月盈轻声问守在一旁的穗穗。
“老夫人命二爷送姑娘去姑苏。”穗穗恭恭敬敬地回答。
“噢。”
姜月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
随后,她便挣扎着要起身。
穗穗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眼中满是担忧,焦急地说道:“姑娘,您身子还十分虚弱,如今天色已晚,外面风大,还是莫要起来了吧。”
“我无事,只是觉得烦闷得快要窒息了。这船上可有外人?”姜月盈的目光空洞,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声音平淡得如同死水。
“没有,这是宋家的船。”
“那我去甲板上坐坐。你不必跟着了。”
姜月盈说罢,便缓缓走出了房间,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穗穗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纠结。
她心想,反正船上都是宋家人,应该是安全的,主子既然不让跟着,自己也不能违抗,以免让她更加难过。
姜月盈独自一人坐在甲板上,一轮圆月高悬在漆黑的夜空,洒下清冷的光辉。
她时而抬头,望着那遥不可及的月亮,时而低头,凝视着水中破碎的月影,思绪早已飘回到与宋景泽共度的那些美好时光。
可如今,一切都已化作泡影,只留下她孤身一人。
近来她总是如此,精神恍惚,仿佛丢了魂一般。
她隐隐觉得自己像是病了,可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这般放空。
四月末的时节,白日里的温暖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晚的江风呼啸着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可那风却从她的指尖无情地溜走,只留下丝丝缕缕的凉意,缠绕着她的指尖,仿佛在提醒她,这世间的一切都已无法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