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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引(115)

在李琪瑛的叽叽喳喳下,李秉真也知道了一些不曾外传的宫闱事。

宫里多出一位淑妃,对于贵妃来说没区别,在其他宫妃那里还是引起了场小震动。原本建帝去后宫就不勤,新来的淑妃自从侍寝过后,看着还挺得宠,把她们所剩不多的日子都揽走了七八,柳妃也曾忍不住上门探情况。

但淑妃很傲气,基本不怎么搭理其他人,又有贵妃护着,还没闹出过事端。

“姐姐对人家也太好了,不知情者还以为王淑妃才是她亲姊妹呢。”李琪瑛吃味。

李秉真没搭话,李琪瑛自顾自说了半天,倍感无趣,最后闭上嘴。

承乾宫对于李琪瑛而言早已轻车熟路,绕过花圃,她眼尖地发现外面多了好些眼生的侍卫和内侍,登时有了猜测。

定是陛下来了。

李秉真也想到这个可能。

转身就走当然可以,但他人已经走到这,肯定已经有人发现他,回头对建帝禀报,天子还以为他来承乾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了他就避走。

李秉真着人通传,入内后果然见到建帝,先向他请罪。

建帝似乎心情很好,怀抱小皇子在逗弄,宽容地赦免李秉真,“朕与贵妃正好要出去走走,你们一起罢。”

李琪瑛咬唇,看一眼姐姐,跟了上去。

建帝抱着小皇子率先踏出承乾宫,明黄龙靴踩在未化的残雪上咯吱作响。怀里的儿子连一岁都没有,他倒煞有其事地在那儿自顾对话。

李秉真落后半步,走着走着,注意到太常池边的冰面在日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小皇子在建帝怀里轻轻扭动,可那点力道完全撼动不了建帝,甚至没被察觉。

这根本就不是抱孩子的姿势,李贵妃双眼紧盯儿子,又不敢触怒建帝,脸色苍白。

李琪瑛最怕的就是这个,她这些日子来宫里也见过建帝,深知他对待小皇子的随意,每次都要吓得承乾宫众人心跳如鼓,生怕他一个失手给几个月大的小皇子带去危险。

又因之前种种,她早歇了对建帝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取而代之的是畏惧和淡淡的厌恶。

“次奴想看水鸟?”建帝不知众人的怒不敢言,朗笑着往湖边走去,玄色大氅扫过结了霜的梅枝。

李秉真瞳孔微缩——那处木制围栏不知何时断了两根,露出犬牙交错的裂口。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

建帝走得太快,身形急晃,龙纹皂靴在冰面打滑。李秉真箭步上前时,只听见长姐的惊叫刺破凝滞的空气。

三道身影同时扑向建帝,李秉真、李贵妃和李琪瑛。

终究是李秉真步伐更快一些,但抓住皇子襁褓的瞬间,他后腰也随之撞上断裂的木栏,剧痛如利刃贯穿肺腑。

“大人!”宫人惊呼中,李秉真将小皇子稳稳推回建帝怀中,自己却踉跄跌坐在冰渣里。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他咬牙将血沫咽下,手指深深抠进冰层。

把儿子抢回怀里,李贵妃紧接着看向被人搀扶的弟弟,目中惊色未退,“少思,你如何了?”

建帝也稍稍镇定下来,方才他不是存心要摔儿子。

他再心狠,也不至于亲手杀子。

慢慢站起,李秉真费了会儿忍住喉间痒意,“无事。”

建帝则凝视着他被冰水浸透的官袍下摆,忽而颔首,“少思赤胆忠心,当赏。”

随侍太监捧出描金漆盘,六颗鸽卵大小的紫色丹丸在雪光中泛着妖异光泽。

“此乃高人进献的紫金丹,有延年益寿之效。”建帝亲手拈起丹丸,“朕每日都在服用,确实深感有奇效。少思,你向来体弱,朕便赏你一丸,紫金丸定能助你强身健体。”

建帝特意赏赐,李秉真无法推拒,接过丹药时,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他想起张颖再三叮嘱不可受凉,不可乱服补药,便准备把药放进袖囊。

建帝:“这几丸药刚制出来不久,越早吃药效越佳,还要配温酒服用。万云——”

在他吩咐之前,万云就已经让小太监拿来温酒。

建帝喜怒不定,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李秉真只得趁着俯身谢恩,将丹药压在舌下。

陛下总不会派人看他是否真的吞了下去。

随着一盏温酒入喉,李秉真脸色微变。

药丸遇水融化,转瞬间竟就化了小半。

他没再耽搁,找了个借口匆匆告退,转到无人的拐角,手扶枯树剧烈呛咳,把余下的药都吐了出来。

但他仍能感觉到方才不小心吞进去的那些药已经生效,五脏六腑隐生寒意。

**

李秉真回府时,檐角冰棱正往下滴着雪水。

他扶着车辕的手指泛着青白,官袍下摆的冰碴在暖阳里融成深色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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