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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引(128)

本来预计走个一刻钟, 随便看几十亩就收手,没想到看起来脸嫩的世子夫人不仅眼力足,耐心也是一等一得好,接连十几个问题下来,问得他汗水直流。

本来么, 大家族享田产几千上万亩的都有, 祭田在其中所占微乎其微,平日收粮也不靠这些。他管理田产多年,深谙其道, 清楚如何能够获利的同时又不招致注意。

可哪种方法也经不住这样查。

“都到晌午了,日头毒得很,余下的田都在山腰上,要不就看到这儿?”

依然是白芷代答, “不必, 都已经走到这儿了, 回去也有一程子路, 直接看完吧。”

夏洋随手抹了把汗,应声把众人带上山路。

山路要崎岖得多, 前几天才下过一场雨,隔段路就有尚未干涸的水坑,道路泥泞难行。

不多时,清蕴的鞋就沾了厚厚一层泥底,白芷担忧地低问:“主子,要不我背您吧。”

“不用,你背我也会陷得更深,两人都不好走。”

然而这种路并非靠坚持就能走完,当泥底比鞋底还厚时,每次抬脚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考虑到这点,清蕴看了眼来时路,这时候回去应该还能走,但……

藉香默默上前,把手臂递来。

李审言瞟了眼他,对这个以往总是忠心耿耿跟在李秉真身边的护卫有印象。以前在府里,这护卫是连大长公主和齐国公都敢拦的人,看来李秉真当真是把能留的都留给她了。

正是这漫不经心观察的时候,李审言忽然注意到,旁边山林中忽然有丝不寻常的动静,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直接上前把夏洋踢到了一边。

随着夏洋惨叫响起,一道黑影破开浓密的枝叶,直冲一头他刚才所在。若非李审言踹得快,只怕他肚子都要被野猪的长牙刺穿。

夏洋既痛又惊,这儿怎么会有野猪?

他下意识想跑,慌乱中转了几个位置都没找到快速下山的小道。

“主子小心——”白芷下意识挡在清蕴身前,野猪的威力有时候不亚于虎熊。藉香守在右侧,也在掂量野猪的体型。

如果此时有弓箭,对付野猪就要方便许多。光靠持刀肉搏,恐怕少不了受伤。

藉香刚做好冲上前的准备,一道青影从斜刺里闪出。李审言不知何时已经跃到野猪身前,右手一扬,袖中飞出一道银光,刀刃精准地刺入野猪右眼,却未能阻止它的冲势。

李审言不退反进,左手扣住野猪上颌,借着它前冲的力道,一个翻身跃上猪背。野猪吃痛,疯狂地甩动身躯,想要将他甩下来,却被一双劲瘦有力的腿紧紧夹住。

右手握住插在猪眼中的短刃,李审言猛地一拧,野猪发出凄厉嚎叫,重重跪倒在地。他则趁机落地,短刃拔出,带出一串血珠。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看得夏洋腿肚子发软,怕野猪,更怕李审言。

杀了野猪,李审言喘息不可避免地加重许多。本来他不必以身试险,这儿没有皇帝要看表演,大可以联合藉香对野猪进行围杀。

但这么小的地方,野猪又喜欢横冲直撞,若不快速制服,不会武的几人极有可能受伤。

他随手抬袖抹了把脸,余光瞟向后方,只见清蕴微微泛白的脸很快恢复镇定,甚至很快看向了夏洋,“夏屯长,这儿经常会有野猪?它们不会践踏田地?”

夏洋结结巴巴,“这个……”

清蕴紧接道:“方才你连跑都找不到方向,当真对这条路熟吗?”

夏洋更是汗如雨下。

李审言:“……”

他忽而笑了下。

真不愧是她,危急万分的时刻,仍没有忘记来意,还能分心去注意别人。

着实令人服气。

夏洋明白世子夫人的意思。

他只是个管理祭田的小小屯长,偷摸从中吞点缴粮、卖几亩地就顶天了,哪有胆子去明着违逆甚至是谋害国公府的主子。刚才一看到野猪,他脑海中就出现“我命休矣”这几个字,不只怕自己受伤,也怕这几位被伤。

更何况……

夏洋偷偷瞄衣衫染血的李审言。

这哪是二爷,分明就是头煞神,下手也太狠辣了。

“夫人。”夏洋道,“这儿危险,咱们先回去吧。等到了地儿,夫人想知道的,小人全都老老实实交代。”

清蕴看他,“我此来并非是故意与夏屯长为难,水至清则无鱼,世间任何账目都不可能一清二白,这道理我懂。但我更不喜欢被人敷衍糊弄,你明白吗?”

夏洋如何不明白,对世子夫人的本事也服气,老老实实道:“是,小人再不敢自作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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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比来时难走些,李审言走在最后,右手随意地搭在腰间的短刃上,左手却始终垂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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