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清蕴处事算得上圆滑,又有秦夫人护着,没怎么吃过亏。
兜兜转转,两人还是成了婆媳。
但和在齐国公府相比,现在她要拜见的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其中多数人对她关怀友爱,这样说起来,又算得上幸运。
王宗赫居住在春诵堂,途径朝云榭时,他见清蕴往那儿扫了眼,“想住回去?”
清蕴摇头,“只是在想,我如今肯定不会再回去了,朝云榭也不必再留着。”
王宗赫:“家里还不缺这一个地方。”
就拿祖母来说,绝不会吝于给清蕴空留一个院落。
下阶时,清蕴脚下微松,险些踩空的瞬间被王宗赫及时捞住。他顺势握住她手,对她试图挣开的细微力度故作不知,毫无异状地牵着人。
来往有诸多仆妇,清蕴不想因这种小事引起他们注意,抬起眼睫瞥了他一眼。
王宗赫今天穿了身玄色常服,衣襟处一抹朱红衬得眉眼愈显英朗。
晨光勾勒出他流畅的轮廓,身形如松竹般笔挺,腰间双鱼佩垂着半截茜色丝绦——与清蕴下裙同出一色。
吏部要员的威严和稳重浸在骨子里,纵是家常锦缎也掩不住通身气度,唯有袖口新熏的檀香还沾着昨夜红烛余温。
清蕴再次意识到,他骨子里的强势其实并不比大舅母郑氏少。此前也许是表兄妹的关系不便展露,或者是,他在男女之事上,本性如此。
离正厅还有一段路的距离,王宗赫终于松开手。私下如何恩爱都没关系,到长辈面前总要注意分寸。
但厅中等着的长辈哪个不是翘首以盼,早从两人身影出现在窗边风景时就发现了,对这点欲盖弥彰都感到好笑。
促成这桩婚事的原因复杂,好在两人有感情,且看着还很要好,让他们欣慰无比。
今天见礼,府中主事人王贞、秦夫人,大房、二房夫妇都到了场,长辈就有六人,还有清蕴熟悉的兄弟姊妹。
长辈们端坐椅中,王令嘉就笑嘻嘻对曾经的表姐、如今的三嫂使眼色。
她大概是家里最纯粹为堂兄和表姐高兴的人,再过半年,也要出阁了。
清蕴一一奉茶,从外祖父母那儿得了极其丰厚的敬茶礼,“多谢外祖母。”
秦夫人笑,“怎么唤我?”
清蕴微怔,才意识到自己竟忘了这关键的称呼变化。
虽然因身份问题,她在王家始终不能真正敞开心扉,但毕竟待了这么久,全都是熟悉的人,骤然回归,难免有所放松。
即刻改了对每人的称呼,待唤郑氏“母亲”时,清蕴看到她眼神的复杂和僵硬。
郑氏对这门亲事当然是不满意的,清蕴还没出阁时,她就不想让儿子和其有牵扯。现在人成婚丧夫守寡三年再回来,肯定更不愿意。
可儿子的婚事她做不了主,公婆同意,丈夫也同意,她一人反对有什么用?当初她言辞激烈,说儿子胆敢成这门亲,就不要再踏进她的院子。
王宗赫因她的话倒是沉默了很久,而后道:“我本就有另外置办宅院,和清蕴搬出去的打算,今后确实无法经常来向母亲请安。”
话中暗含的威胁不言而喻,郑氏气得简直要昏厥,可惜身体底子太好,没昏过去。
她给长子和大儿媳写信,痛诉小儿子的不孝。长子照常和稀泥,让她放宽心,道弟弟随口说说罢了,不必当真。儿媳呢,倒是安慰了她一大堆,可也没顺着她的话对这桩婚事表达什么意见。
阖家竟没人站在自己这边,郑氏内心憋闷可想而知。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说什么,扯出一抹笑,给了敬茶礼。
清蕴早就做好和她只能表面和平相处的准备,没有特意表示贤惠,聚在一起用饭时,安安静静地吃。
王宗赫帮她夹了些她常吃的糕点和小菜,其余长辈看了,默默流露笑意。
知道新婚的小夫妻需要时间相处,他们没留人,用饭结束就散去。
清蕴想去睡个回笼觉。
她不记得昨晚几时入睡,反正今早醒的时候困顿得很,眼下那点青色全靠胭脂遮掩。
王宗赫有三日婚假,这会儿不用去吏部,她道:“三哥向来繁忙,应当还有许多公务吧,要不先去书房待会儿,我不打扰。”
王宗赫低首,“我还没有沉迷公务到那个地步。”
以前早出晚归,是因为在家无事,也因为做好了一人度过此生的准备,浑身精力自然都用在了官场。
如今得以娶清蕴为妻,他只嫌三日假期太短。
他看出清蕴的困意,“我困了,准备睡会儿,可要一起?”
新婚夫妻黏在一块儿是常事,且清蕴确实累得紧,就没拒绝。
她没想到,王宗赫说的“一起”还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