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 身上的伤口疼痛感似乎也减轻许多。
内侍如意估摸时辰, 准备服侍他洗漱更衣,惊讶地发现太子已经自己起了。行走间有些一瘸一拐, 但已经足够令人震惊,要知道这可是捱了结结实实的八十个板子。
他忙上前帮忙搀着,“殿下要出门吗?”
陛下都免了这段时间的早朝。
李审言摇头,“待会儿去仁寿宫。”
他固定每隔两天就会去看祖母一次,老人家习惯了, 今天看不到他必会询问, 如果得知他捱了板子,肯定心急。
本就被太医断定没多少日子的人,李审言不想她临了还要添不必要的烦恼。
在镜前走了几回, 不断纠正走姿,在李审言强大的意志力下,腿伤看起来改善许多。待踏进仁寿宫,已经和常人无异, 只是步子迈得不如以往大。
他来得巧, 太后正闹脾气不肯吃药, 曾经的周妈妈如今的周嬷嬷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见他如临救星,亲近道:“您快来劝劝娘娘罢, 不喝药怎么行呢!”
太后板着脸,“我已经好了许多。”
李审言毫不客气,“你不是大夫,说了不算。”
说完接过药,亲自喂端了个小凳坐着喂她。
太后不给镇安帝、周嬷嬷等人面子,唯独对着李审言听话得很,乖乖喝了口药,顿时被苦得眉头更皱。
又喝几口,她忍不住伸手,“给我吧。”
还不如一次性喝下。
李审言慢悠悠把碗换了个位置,继续一勺一勺递,“之前闹脾气不就是等着我来喂么,没事,还有时间,慢慢来。”
太后:“……”
眼见他气人的作风一如既往,周嬷嬷噗嗤笑起来,不管这祖孙斗法,吩咐人去备早膳。
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入腹,太后被苦得直找蜜饯,李审言边拿边嘴上不饶人,“你说你,总倔什么,不还是喝下去了。”
太后好半天缓过来,慢慢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倔的什么?”
老人家年纪大了,如今又身患重病,自觉时日无多,操心的无非就那几件事。
在太后还没有生病前,甚至远在镇安帝尚未离京平乱前,太后就念叨过多次李审言娶妻的事。她总以为李审言是因其父亲的前车之鉴不想成亲,此前给足了耐心,没想到越拖越久,如今人都二十九了,还完全没有成家的意思,这怎么行?
太后觉得,自己的病都是由此而来。
李审言面不改色道:“知道,无非是觉得后宫空荡荡的,陛下太孤单了。放心,明儿我就去帮他找七八十来个美人,保证再给你多生几个大胖孙子。”
太后还没反应过来,刚进门的镇安帝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浑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混账东西说什么!”
李审言回头,“说陛下您呢。”
内侍总管徐全立刻低头,太子这张嘴真是一如既往,不分对象地噎人。
看在儿子刚受了罚的份上,镇安帝不和他计较,正准备给母亲问安,岂料那番话还真说中了太后的一半心思,“说得不错,你准备,什么时候选秀?”
由于生病,太后说话有气无力,常常需要停顿,但这不妨碍她质问儿孙。
镇安帝哭笑不得,“母亲,我都这把年纪了,没必要。”
儿子都快三十了,镇安帝对这事是真没兴趣。许是别人想的,对大长公主念念不忘,许是国事太忙,无心操劳其他。总之,镇安帝就没做过填充后宫的打算。
太后不满,“你才,五十多。”
镇安帝唉了声,“五十多早就不算年轻了,您瞅瞅,这小子都快老了,我整日里要忙那么多事,哪有时间应付什么后宫?要不等过段时间吧,等您身子好些了,再亲自帮儿子操劳这事。”
太后沉默,她还能有好的时候吗?这说法明显是敷衍。
对于他编排自己老的事,李审言没正面反驳,只是嗤声震天响。要不是如今负伤,怎么也得当场舞一套刀法。
镇安帝懒得搭理他,瞧见空荡荡的汤碗,问:“喝了药吗?可要儿子服侍?”
刚说完,就被太后狠狠瞪了眼,让他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定是李审言又做了什么好事。
本来,镇安帝心里还因那八十大板感觉委屈了李审言,在见到人之后,这些想法顿时消失,这小子就是有把所有人都气得七窍生烟的本事。
父子俩就这样陪着太后聊天,看她精神尚可,镇安帝问:“您生辰快到了,是想大办一场,还是就咱们几个吃顿饭?”
太后多年信佛,物欲早就淡了,对排场架势没什么讲究,这么多年连宴会都没怎么举办过。但她心里存着事,想想道:“你刚登基,宫里是该热闹热闹,多叫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