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地位,当然位于主桌,同桌皆为朝中重臣,王宗赫自然在列。
李审言不喜欢说太多场面话,勉励了两句就直接开膳。
他此来,一是因孟嘉建议,和官员们不必深交,但偶尔也要混个脸熟。二则是有意来看看王宗赫的状态。
据他所知,这两个月清蕴都没怎么出门。这不是她的作风,加上王宗赫状态低迷,在办差中鲜见地出了几次差错。种种情况相加,让李审言笃定,这对夫妻之间出了问题。
喝了一圈酒,李审言不经意问:“王大人脸上这是怎么了?”
很难说这问话蕴含的意味,如果在昨日,以王宗赫消沉的心态,不知会如何受刺激,尤其是两人对彼此的想法都很了解。
不过经过了昨晚,王宗赫很稳得住,淡然道:“劳殿下关心,一些私事所致,不便为外人所知。”
此话一出,场上都已经成家的官员哪个不明白,纷纷露出男人间心知肚明的目光。
原来不是“争执”,而是“夫妻争执”。
看来王大人私底下和夫人也很恩爱嘛,并不像表面那样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李审言脸上的笑端不住了,握住酒盏的手收紧,仔细审视王宗赫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出强颜欢笑的痕迹。
然而没有,那眉眼间的春风得意,仿佛昨夜又做了新郎。
如果这是王宗赫故意做出的伪装,那他养气功夫未免过于深厚。
李审言心念微转,开始频频向王宗赫敬酒,一会儿赞他“年轻有为”,一会儿夸他“能力出众”,以各式理由,在这种膳桌上硬生生添了六壶酒。
王宗赫呢,也不想让,只要太子举杯,他就回敬,压根没有认输的想法。
同桌官员起初看个乐呵,觉得太子可能像陛下一样,看重王宗赫。慢慢的,竟从两人的拼酒中瞧出了火星子。
怎么,这两人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唯独跟随二人许久的阿宽、疏影大致猜到了内情,俱是努力维持严肃脸色,生怕泄露心事。
混迹官场,饮酒一事必不可少。王宗赫酒量不差,可远没到千杯不醉的地步,对比时常和武将拼酒、武力高强的李审言,难免相形见绌。
酒壶再精致,七壶都不是小数量。王宗赫醉得走不了路,李审言也半眯起眼,觉得面前景色在打转,眩晕不止。
疏影上前一步,“殿下,请允许小人带大人归家。”
李审言摆手,“无事,我把人喝醉了,自然由我来送。”
说罢,起身把王宗赫架起来,亲自搀扶着人。
这架势,又不像有仇了。
朝宫里备的马车走去,刚离开百官视线,李审言就把人往疏影那边一推,自己勉强站直身体,“扶好你主子。”
疏影:“……”早让他来扶不就好了。
面前是太子,没法讲道理。疏影老老实实地把人扶上东宫马车,为防太子途中暗害主子,硬着头皮一同挤了上去。
李审言瞥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闭目养神。
从官署到王家,乘马车约莫两刻钟。在这期间,王宗赫已经彻底闭上眼睡过去,李审言则感觉脑袋越发沉,不似他设想的那样清醒一些。
大概是喝得太急的缘故,两人都没怎么吃东西,纯拼酒去了。
饶是状态如此不佳,在马车抵达王家的一瞬间,李审言还是从疏影手中接过人,亲自“扶”王宗赫进门。
疏影:“……”
这是太子。他告诉自己,继续默默在旁边看顾着,以免这位“不小心”就把人摔了。
门房瞧这阵仗,早就一溜烟去告知太子爷驾临的消息。
不多时,王家众人迎出来,见到太子臂弯中大醉的王宗赫,俱是愕然。
王维章一步上前,沉声道:“殿下,犬子失礼了,让臣来吧。”
他今日正好没去官署,不然就能亲眼瞧瞧儿子是怎么被灌醉的。不过也幸好他没去,否则李审言都没有送人的理由。
“不必。”李审言随意道,“送佛送到西,是我兴致一起,让克衡多喝了点酒,也该如此。”
他问:“他住在何处?”
眼见太子执意如此,秦夫人使了个眼色,清蕴领会道:“殿下,我来带路。”
眼见她温温柔柔、宁静有礼的模样,李审言扯了下嘴角,颔首。
太子明言送人,王家众人不好乌泱泱跟过去,只能任那三人走过去,心底还是放心的,毕竟清蕴和太子熟识,应该不会被这位喜怒无常的爷随意发作。
往春诵堂走,寻常路是从游廊过去,那儿一路都容易碰到下人,清蕴见这两人都醉得不轻,还是少见人为好,于是选择走甬路。
同时吩咐:“藉香,去接大人,别让殿下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