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了身水蓝色交领长裙,身披墨灰绒面披风,领口领口镶着寸许宽的雪狐毛,蓬松毛尖随山风轻颤,宛若水墨画卷,美而灵动。
这样的画面,让李审言想到了曾经的无数个午后和傍晚。他在树梢间看着李秉真和她在院中小坐闲谈,偶尔什么都不说,各自看书、弹琴。
他正是为那样宁静和睦的氛围所迷惑,情不自禁窥视了一次又一次。看见陆清蕴的笑颜时,总感觉那是对自己绽放。
如今,她果然坐在了自己身边。
心情愈发轻快,李审言低头咬下兔肉,唇角始终保持上扬。
吃过自烤的一餐,看过野梅林,李审言慢悠悠地缀在清蕴身后。既能清楚看见她,也能应她的要求,在发现人之后及时回避。
最先遇见的不是王令娴,而是随白芷匆匆而来的疏影。
李审言瞬间闪避,未曾被发现。
疏影一脸焦急,看见清蕴就快步赶来,“夫人——”
他双膝瞬间跪地,乞求道:“夫人,求求您回去一趟吧。”
清蕴扶起他,“出什么事了?”
她神色微绷,思索三哥会出什么问题。
“没出事,但是……”疏影道,“近两月来,公子一心扑在公事,家也不回,饭也不怎么吃,实在饿到提不起笔才用两口糕点,不然就是用茶水果腹。我怕再这样下去,他身子撑不住。”
谁都知道王宗赫这种状态的原因,故而疏影宁愿冒着被责骂的风险也要来水云观。
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再松开,清蕴别过眼,“三哥勤勉,有时容易废寝忘食。你们作为身边人,多劝着就行。”
“我们劝了能有用就好。”疏影苦笑,“只有您才行啊。”
清蕴淡声,“我不会去。”
疏影愕然,“公子是……放不下您啊。”
“我去了,也许有效。但一次如此,两次如此,如果他始终放不下,怎么办?”
清蕴的话冷静到无情,也理智得可怕,疏影结结巴巴,“可再这样下去,公子的身体……”
“外祖父母、舅舅舅母他们不会坐视不管,陛下也会派人照看。”清蕴道,“顶多消瘦些,不会有大碍。”
疏影看着她,仿佛正面对一个陌生人,“夫人曾为公子只身前往徐州赈灾,又能为公子去疫区冒险,可见对公子并非没有感情。难道仅仅是一纸和离书,所有情谊就没了吗?”
疏影字字控诉,满含不解,却没有真正的怨怼。因为清蕴曾经的付出他看在眼里,只是不理解为何她能放下得这么快。
缓缓吐出一口气,清蕴轻声道:“我和三哥做不成夫妻,仍是兄妹。作为表妹,我可以去看望他、关心他,但他会以兄长的身份看我吗?长痛不如短痛,纠缠不休,他永远都放不下。”
疏影:“……夫人说得有道理,世人如果都像您这样理智,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疏影这绝非夸奖,而是为自家主子不平,出言嘲讽。
清蕴没说话,白芷忍不住道:“三公子自己答应的和离,和离书都拿去了官府,京城皆知。木已成舟的事,再做出这种姿态,就是为了让你们感慨他痴情、责怪我家主子无情吗?”
她横眉冷对,圆目怒瞪,疏影被说得哑口无言,想要反驳,最终哑火,垂首道:“是我失言,对公子关心则乱,绝不是真心责怪您。”
“你怪不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白芷隔在他和清蕴之间,“走吧,今后我不会再给你引见。”
知道自己彻底得罪了白芷,疏影抿唇,最后看眼清蕴,道一声“抱歉”后快速离去。
白芷仍气得不轻,寡言少语如她都冒出一大串的话了,“真该把藉香带来,刚才就能把他打出去。”
清蕴倒是笑起来,抬手抱住她,“谢谢你,白芷。”
白芷略为不好意思,轻轻回抱,“主子不必自责,男子可以选妻,您当然也能挑夫婿,不合则散,很寻常的事。”
“很多人不这么想。”清蕴朝李审言藏身的树后看了眼。
他刚才很懂事地没有现身。
白芷接着说:“主子是不是要写信回去?”
“白芷越来越懂我了。”清蕴笑着答,“我确实要写封信拜托各位长辈。”
说着话,两人一同回水云观去。
李审言原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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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除夕和太后寿辰相近,清蕴收到旨意,坐上镇安帝派来的车驾,进宫为太后祝寿。
“文襄夫人。”刚被引进内宫,清蕴便听到有人唤自己,定睛一看,是曾打过交道的卢太夫人。
卢太夫人与太后是旧识,也是孟集的母亲。她有个待字闺中的孙女孟茵,一度被太后视为太子妃。此次太后特意邀祖孙二人来聚,用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