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她的李秉真在抬手盛汤,把碗递给身边人,头也不回地说:“进来罢。”
很温和的语气,李琪瑛却无来由觉得冷酷,紧绷着脸坐到桌旁,这儿给她添了副碗筷。
女使刚要给她布膳,被李琪瑛一声冷硬的“不用”给喝退,高亢的语调让桌上两人同时投来目光。
清蕴带笑看着她,没主动开口,李秉真则问:“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李琪瑛硬邦邦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
“……找大嫂道歉。”
她停顿会儿,脑袋转向清蕴,“今早我让人提前烫过敬茶的杯子,本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把握好分寸,险些闯祸,请大嫂原谅。”
这两句话不知她准备了多久,说得极快,毫无感情地读完了,紧接着灼热地盯她,好似在等待什么。
清蕴想了想方恍然,“原是玩笑,郡主亲自上门道歉,足见诚心,我自然不会计较。”
表现出的好脾气并没有得到李琪瑛感谢,她只是飞快收回眼神,对兄长道:“大嫂已经原谅我,总得让娘把令牌还给我了罢。”
“马上到大选的日子,宫中忙碌,这段时间就先放在母亲那儿,过了大选再拿回令牌。”
原来那令牌是宫中李贵妃特意给妹妹的,姊妹俩关系好,李琪瑛可以凭此随意出入宫闱。她很喜欢进宫,往往一月要去十来次。
没想到道了歉也未能得到结果,李琪瑛愤怒非常,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恨不得站起来掀桌。到底碍于一动不动坐在那的李秉真,气得把碗一推,飞快离开了月舍。
刚跑出月舍没几步,又碰见正准备出门的李审言。两人在廊下相遇,李琪瑛结结实实撞了上去,疼得双目唰得流出泪来,瞧见是李审言,怒气瞬间爆发。刚要抽出腰间金鞭,李审言人已经到了丈外,讥嘲般的眼神扫过她,径直离去。
接连在两人这儿碰壁,李琪瑛气得重重一跺脚,火气全撒在了旁边的梧桐树上。
第15章 “三哥。”
李琪瑛往月舍走这一趟,很显然不是真心认错,而是被兄长抓住命脉,不得不屈服。匆匆进门到跑出去,还没到一碗茶的功夫。
不过,清蕴不是很在意她诚恳与否,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接下来能够互不相犯就行。
李秉真同样不在乎,继续慢条斯理地同她用饭,还另外派藉香去告诉大长公主,绝不可提前交出令牌。
新婚前两天,夫妻二人就这样在府中走走逛逛中度过,无比悠闲。期间还找到了一起下棋、作画、看书和煮茶的爱好,相处起来很是和谐。以至于归宁日的前晚,由于喝了小半壶李秉真煮的梅花茶,清蕴成功失去了见周公的机会。
她很少有这样彻夜不眠的经历,分明大部分时间闭着眼,意识却十分清醒,如此煎熬到天明。
李秉真夜里醒来倒是发现了,可只能陪着她,无法帮她入眠。
到了马车上,他见清蕴疲色难掩,便取来薄毯,建议道:“倚着我小睡会儿罢,让他们走慢些。”
清蕴没多作犹豫,答应下来。
因发髻之故,她只轻轻靠在了李秉真肩头,远没有同榻时亲密。但他一手揽她,一手持卷,为她轻声念书的模样,又是不同感觉。
侧眼过去,能看见他专注的神情,似柔和春风,似宁静的风景画。
有多少人能够在他面前不松下心弦?清蕴不知。她只知道,在这几天的相处中,李秉真的确在践行诺言,至于能维持多久,谁也无法预测。
就这样闭着眼睛休息,在抵达王家大门的前一刻,清蕴就起身理了理发髻,恢复端庄姿态,看得李秉真不由一笑,先行下车,再回身扶她。
今天是清蕴的归宁日,王家早就洒扫门庭,着人在外面等候。马车才刚露头时,门房就迅速飞奔去报信了。
两人进门时,前厅已经整整齐齐坐了一家子人。
“外祖父,外祖母。”李秉真刚踏过门槛就对两位长辈作揖,接着依次向清蕴的舅舅舅母问好。他们提前告了一上午的假,此刻都在这儿,待李秉真也很客气。
清蕴不姓王,但她在王家住了这些年,几个舅舅早把她当成半个女儿。最小的舅舅如今仍在戍边,不便赶回,也托人带了厚礼,这时候才送到。
因是给夫妻二人的,秦夫人直接让人呈上。除去那些金银器具,比较特别的是两条玉化象牙手串,粗细、花纹各有不同,质地细腻、色泽温润,甫一露面就吸引了众人目光,尤其是王令嘉,直接抛下方才的矜持模样凑过来欣赏。
清蕴笑着拿给她把玩。
见完长辈,又轮到李秉真给王家的小辈们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