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他想推翻杨家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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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壶赛后,天穹山忽然下了场雨,众人各自回帐歇息。
清蕴手中把玩着那枚羊脂玉佩,方方正正,白玉为底,上雕滴水观音,触感温润细腻,是珍品中的珍品。
白芷在外请示了声,得到应允后掀开帐门,油伞倾斜,在身后滴滴答答成一片水帘。
她是来送礼物的,二舅舅王维清见清蕴中途弃赛,给她送了个木雕老虎,以示安慰。
清蕴生肖为虎,这木雕栩栩如生,就是有点像哄小孩儿。清蕴见了,有些哭笑不得。
李秉真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测,不经意问:“夫人在家中,和这位舅舅关系最好?”
“倒不是。”清蕴道,“不过二舅舅性情最洒脱,也最不拘礼,长辈当中,只有他会带我们出门玩乐。”
若说家中哪个人接纳她最快,待她最好的,当然是外祖母秦夫人。
起初她见外孙女年纪小小就没了爹娘,十分疼惜,一度想带清蕴一起睡,被拒绝了。
外祖父看起来一视同仁,但清蕴知道,他对孙女外孙女再慈爱,内心真正看重的,还是表哥他们。
几位舅舅舅母呢,各有性情。他们态度好或不好,对清蕴心绪影响都不大,因为能够决定她在王家生活的,是那两位,而非他们。且她心知肚明,无论他们冷淡或热情,大都是因“陆清蕴”这个身份,而非对她。
她心中有杆秤,永远把自己放在恰好的位置。
李秉真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冷漠。
外头又有藉香的声音响起,“世子,夫人,陛下那儿传令,说等雨停了就启程回京。”
这么快?夫妻俩心头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十五天的行程才刚刚过半。
临来天穹山前,陛下早把京中一切事宜交给了内阁柳首辅,莫非有什么紧急政务?
但下了令,只能听从。
趁着雨势,外头几人入内把行李、用具装箱。
一辆辆马车被牵来,和着雨水冲刷,路面临时铺上的石子被碾开、碎裂,露出黏湿、浑浊的泥土。除去皮靴,其他鞋踩上去都将是灾难。
白芷正提议搬几块大石头来帮清蕴上车,不远处有身影匆匆跑来,是陈危。
他撑着伞,这伞显然不是为自己所撑,因为大部分都遮后背去了,面上满是湿漉漉的雨水。
“我背主子上车。”他低声道。
清蕴回头看李秉真,他点头,“你先上去罢,我再去找父亲母亲说几句话。”
她攀上陈危的背。
十来步的距离,他走得很稳,大概不想清蕴淋雨,加快了速度。
清蕴俯下身,气息扑在他耳侧,让陈危耳梢微动了动,“我之前见齐国公跟随陛下过去,是他那儿发生什么了?”
陈危点头,左右人来人往,没说太多,只道:“公爷自行请罪。”
自行请罪?清蕴微怔,到了马车内犹在想,齐国公请的是什么罪。
她的问题一时得不到解答,因为李秉真迟迟没回来。
来时仔细准备了好些东西,防寒、防虫的器具,狩猎所需武器,用于消遣解闷的玩意等等。因回得急,这些东西只能收拾好一股脑堆上去。
清蕴听到外面走动的声音很是嘈杂,不多时,大长公主掀帘,见只有她一人,“少思呢?”
“许是在父亲那儿。”
“嗯,我回程不坐这辆马车,自有去处,你们不必等我。”
说完,她嘱咐左右照顾好世子夫人,带着亲卫不知去往何处。
透过雨帘看向她的背影,就在刚刚打照面的那会儿,清蕴发现大长公主状态算不上好,即使覆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也难掩憔悴。
之前看她和齐国公在一起还是好好的,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夫妻之间的?
这些暂时都不得而知。
雨停后,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直到队伍启程,马车上竟仍只有她和白芷。
她倚着车壁许久,起初教白芷认了会儿字,后来马车颠簸看不得书,便靠着小憩过去。
隐隐约约的,还做了个不平稳的梦,先是看见外祖母秦夫人,再是建帝,二人脸上神色被一层迷雾蒙住,模糊不清。
梦中清蕴自然而然朝秦夫人走去,向她请安问好,结果手被一把攥住,力道之大有如铁钳,让她心惊不已。
她暗暗使力挣脱,却无论如何无法用劲,眼皮不自觉颤动起来,猛地睁开,却发现眼前是李秉真。
他握住清蕴的手,“又做噩梦了吗?”
“……没有。”清蕴直起身,“你在父亲那儿一直待着?”
“起先是,后来被陛下传过去说了些话,就耽搁了会儿。”李秉真示意白芷去后面的马车。
这会儿离入夜还有大约两个时辰,即使马车不停歇,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京城,所以今晚势必要在马车上度过一夜,他正是让白芷去找出过夜的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