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论清蕴成亲前后, 他都很少长时间地光明正大注视她。今晚忘形, 是因为被清蕴看见了他和柳文宗的孙女站在一起, 不免想观察她的神色。
回过神来才自嘲,自己和谁议亲关清蕴什么事。不说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意, 如果知道,可能还会庆幸他终于要和别人定亲。
定下心神,接下来王宗赫都举止如常,和他们闲聊着,等时辰差不多时主动请辞, 和李审言回到对屋。
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在他抬手又要取书之际,李审言冷不丁道:"听闻状元郎在翰林院修前朝实录?”
“嗯。”
“不知可见过承明帝与皇后的起居注?”
承明帝与皇后正是表兄妹成婚,听闻皇后最初与他人定亲, 是承明帝强行拆散佳侣,把表妹夺来。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此刻提起,让王宗赫偏首,冷静和李审言对视, “不曾, 请李校尉指教。”
李审言笑, “在下了解也不深, 倒是指教不了。日后修书时自会修到,到时状元郎再仔细看看罢。”
说罢, 转身潇洒搁下酒壶,未解外袍,也没上榻,直接坐在圈椅上,对他道:“我不用睡榻,在椅子上也能坐睡一晚,状元郎自便。”
随后直接合上眼。
两个大男人同榻多少会不自在,王宗赫当然不会劝他,余光把人打量了一圈。
李审言作为齐国公第二子,从前一直籍籍无名,有些人甚至不知齐国公有两个儿子。
即使不打探,王宗赫也猜得出他肯定被大长公主压制多年。兴许是因为世子病弱,看不得一个庶子锋芒太过,兴许是其他原因。
大长公主那样强势,李审言长期生活在国公府,被打压忽视,不该养成这样不驯到近乎乖张的性情。要么此人天生反骨,要么被压制太过,有了反效果。
从他敢到皇帝面前自荐,王宗赫承认他胆子很大,也有几分武艺。当初共同查案的时候,还能看出也有些才智。
但只到这个地步,还不足以让王宗赫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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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夫妻俩起榻,从毛老伯口中得知另外两人天色朦胧时就离开了,不想惊扰他们,就没有特来请辞。
“克衡真是勤勉。”李秉真感慨。
这几天百官休沐,昨晚他邀请对方在这同游,被王宗赫以还有庶务没忙完的理由婉拒了。
“三哥在家里的兄弟中,确实也是最刻苦的那位。”
清蕴身在王家了解得很清楚,几位表兄的天赋其实相差没那么大,但王宗赫绝对是勤奋的那个,春夏秋冬都不曾懈怠。
正是因此,他和家里人相处的时间最少,对长辈都是敬重居多,鲜少有像普通人那样亲近的时候。
她回忆了下,好像都没看到过他流露什么特别的神情,即使王令娴失手杀人,他在震惊过后,也是很快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沉稳不失圆滑,聪明又不会锋芒外露,所以外祖父说他天生适合入仕。
收拾一番,两人去了别庄附近的溪流。
昨夜暴雨引得溪水涨宽,钓都不用钓,走过去,鱼儿就窝在溪流附近的浅浅沟壑中,随手就能抓起来。
放生十余条,仍有小半桶。
藉香等人围石子搭灶准备烤鱼时,李秉真就带清蕴在附近闲走漫步。
晴光潋滟,山林间清露未晞,二人沿着溪水徐行百步,见前方溪水深处卧着一方奇石,大约是成年男子双拳大小,通体青玉色,样式奇特,宛如青色祥云,很是雅致。
山风穿林而来,裹挟着草木清香。
李秉真忽然说:“在这等我。”
不明所以地看他褪去鞋袜,等他走近那块奇石时,清蕴才明白过来,好笑道:“你是李元章吗?”
米芾米元章见奇石而拜,李秉真则是见了要取回收藏。清蕴不知他还有这喜好,也不顾衣摆会被溪水浸湿,上前几步去扶人。等上了岸才发现,他退下的鞋袜也同样浸湿了。
为着这一块石头,夫妻俩都湿了半身,回到搭好的石头灶边烤火。
此行相当于郊游踏青,白芷藏翠把能用到的东西几乎都带上了,还有国公府少见的馒头片,烤起来很香,不贪口腹之欲的李秉真都吃了好些,评价它比烤鱼更美味。
吃完烤鱼,让人把多余的东西收走,夫妻俩继续往山林里面逛。
暴雨过后是采蘑菇的好时候,由毛老伯带领,夫妻俩见识了一番如何在山里寻找蘑菇,辨别可食用品种,由此尝遍了鲜菌的煮、炸、炒吃法。
不得不说,比在国公府和酒楼里吃的还要鲜美许多。
连着三天,清蕴就在这种轻松惬意的吃吃喝喝中度过,不用思考太多,累了就铺毯子躺下,困了也可以原地扎帐篷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