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偷偷喜欢我(46)+番外
明天兴许是个好天气吧?
*
突兀刺耳的来电提示,撕破了安详和煦。
郑星沥呼吸粗重,身子重得像从水里捞出来。
电话那一边,方荟叹了口气。
她身上的暖一点点消散,最后低低地应了一声,“我可以。”
这些天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不安,也终于找到了源头。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拉开窗帘。
天边晨色鲜明,久违的阳光映亮干净的水泥地,小区里起得早的爷爷奶奶已经开始晨练,绿化带的草裹着清新。
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啊。
第23章 应该说,他早回来了
每次回老家的路上,郑星沥都会经过一座很好看的房子。建在马路边,身后是大片的田。低矮围墙堆砌起来,扣住一个小小的水湾。象牙白色的楼梯,底下蜷缩着那些小的、嫩绿的芽儿。
那是郑星沥梦想中的房子该有的模样,十几年来一直伫立在那里,不见有人住,却一直生机盎然。
乡间的小道不比马路宽阔,郑星沥辗转在街头打了一辆三轮车,在轰隆隆的发动机声里朝大伯家颠簸着。
围墙外头已经站了乌泱泱的人,方荟正在侧门口张望着,见她从车棚里下来,连忙迎过来。
郑星沥蹙着眉,“你怎么不进去?”
方荟压低了嗓,“你大伯说我不算老郑家人,不合规矩不让进。”
“哪里来的规矩,我爸进得去,你就进不去?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爸去别的地儿了。”方荟拽着她的胳膊,冲人群里的熟人打了招呼,低声警告她,“行了,少说几句。”
郑星沥压下心里的不耐烦,眼下确实不是提这些的时候。
踩着湿润的泥巴地转到正门,堂姐和大伯娘已经候在那里了,见她们俩过来,扑通往下一跪,扮做哭腔干嚎着。
方荟跪在门口蒲团上,额头磕向水泥门槛。门内聊天聊得热闹的大伯郑乔平,慢条斯理地走到墙角,点燃一串爆竹。
原本是悲伤的场合,不知怎么,郑星沥突然很想笑。
她知道,这群人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死亡,对某些人来说,是件幸福的事情。
穿过宽敞庭院,她步入堂屋,对着桌子上既熟悉又陌生的黑白遗像重重磕头。
左转弯,背阴的楼梯间卧室里一片漆黑,角落里点着一支红烛。小叔家的儿子,捧着书就跪在红烛旁边的蒲团上,烛光底下放着块木板上面盖着红布。
红布底下,是她奶奶。
*
这是郑星沥第二次接触到死亡。
第一回 是六岁那年,外婆去世。
灵堂里哭了一片的亲戚,小舅舅带着孝布,将麻袋里的纸钱铜币塞到宽宽的棺材里。
原本她不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对外婆没法陪自己、再不能给她买好吃的糖坨坨感到难过,可看到那一团团东西放到外婆身边的时候,她头一次开始惧怕起死亡。
如果自己死了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郑星沥眼角渗出些湿润,弓着腰,额头贴着手背,任由一边不熟悉的堂哥取了烛台底下的水洒在身上。
她努力地回想着跟奶奶那少得可怜的相处,想要从中汲取一些温暖和遗憾,却一无所获。
比起从小带自己长大的外婆,她对奶奶的印象约等于没有。
“出去吧。”堂哥收了手,近乎冷漠地翻过一页书,“可以叫你妈进来了。”
郑星沥本能地就想说“你该叫二伯娘吧”,可还是忍下了。
这群人,从始至终就没把自己当过家里的一份子,纠结一个称呼,没必要。
“下午打麻将?”
“行啊,打缺一门。”
“带风跟红中啊。”
“那肯定,‘发财’也得算钱。”大伯嗑着瓜子,脸上洋溢着笑容,哪里可以窥见半丝悲痛。
正门大伯娘带着女儿又嚎哭起来,大伯远远望过去,见到来人一脸殷切,麻利儿地端了茶去,还特地拆了串长爆竹点上。
郑星沥四肢冰凉,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拽住方荟,“爸爸到哪儿去了?”
“给奶奶看坟地去了。”方荟去院落中央招待客人的桌上端了杯热茶,递到她手里,“奶奶去得突然,昨晚她没出来吃饭,夜里大伯娘打牌回来,才发现人没了。我们得了消息就赶紧过来了。”
“你一直没进来?”郑星沥还是忍不住在意这些细节。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别说是她,连郑乔生也没进门,刚下了车,就被郑乔平催着去找白事人、看坟地。留下她这个二嫂不进门说不合规矩,让她在外头跟街坊四邻热络热络。
“有病吧。”郑星沥低低骂了句。
“不能瞎说。”方荟赶紧打量了一眼四周,“我们是为奶奶来的,管他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