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妾(14)
“回姨娘的话,上次开库房还是太太回门。自打老爷去世后,这里就再没人进来了。”
“是吗?”
阿怜逐渐适应了周遭环境,话锋一转忍不住道:“说起太太回门,我倒想问个事儿。”
“您说——”红儿狐疑地看着她。
“太太娘家是哪儿来着?”
犹记得哭灵那日,苏家亲眷似乎言及太太是高嫁。如此说来,她应出自某个小户人家。如果可以的话,待她功成身退那一天,兴许能给太太谋个更好的后路。
比如假死回娘家……
可惜阿怜想的挺好,实际上甄遥是个孤女。
“其实我们太太是被佛寺女僧养大的弃儿,当年苏家老爷随老太太上山游玩一眼便看中了她,后来历经曲折才成了婚。”
“竟是这样!”
那般孤傲美貌的女子,却也尝遍辛酸苦辣。从某种方面看,她们俩简直天生一对。
“想必太太入府吃了不少苦……”
苏老太太惯会拜高踩低,龙头拐杖更是威严凌厉,甄遥在她手里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对此,红儿默默叹了一口气:“总归是过上好生活了,太太一向很知足。”
“她倒随遇而安。”
阿怜感慨万千地摇头,而后将目光缓缓落在成排的架子上。
第一排摆着书籍字画,阿怜识字不多,而且清单上没有特殊要求,她自然兴趣泛泛。不过随手翻了几页,她便假装口渴支走了红儿。
等对方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后,她立即换了一副模样。
动作麻利,机警娴熟,轻车熟路。
松玉宝石耳坠,红玛瑙盘珠,东海绿如意一柄,赤粉缠丝金镶玉头面,鸳鸯双栖发簪……陈容点名要的十几件奢物,皆为名家打造,找起来自然容易,只是难就难在如何偷了!
阿怜纤手理云鬓,窈影婀娜多姿,余光微侧透过乌木漆架瞟向夹道。
此时红儿还没来,她有的是时间,可当她指尖轻碰松玉宝石耳坠的一刹,眼眸突然瞪得圆大。
不对,这怎么可能呢!
从前在暗莺舵,陈容花高价请人教导她们辨识玉石金银。阿怜旁的不通,但这方面绝对是翘楚。
可眼前的耳坠她都不用细品,定睛片刻就断出了真伪。
竟然是假货!
太太定不知晓,此举必是老太太的毒辣用心。
阿怜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愤怒地粉拳紧握,立即逐一查看,毫不例外全部是二等赝品。
太不可思议了!
彼时温暖的阳曦透过窗缝映照在姣媚的秀颜上,本该舒适安逸,阿怜却顿感颤栗不休,以至于风声鹤唳,脊背悚然,仿佛有人正站在她身后图谋不轨。
天旋地转中,她慌措地喃步,一回头幸好被及时赶到的红儿扶住。
“姨娘——”
迎着红儿不解的目光,阿怜抚着心口兀自镇定:“我没事。”
“那就好,姨娘继续往前走,里面还有好多架子呢!”
这一打岔,阿怜早已魂飞九重天,因而她也未曾留意周遭的变化。
“后面的不瞧也罢,我乏的实在厉害,回吧。”阿怜兴趣索然地揉着眉心。
红儿只当她心满意足,忙顺从地搀着她离开。
一行人原路折返,怎奈路过花园时,阿怜又突然嚷着要赏景。
已是夏末初秋,花谢藤黄,燕子南飞。
“红儿,你去通知老太太,就说我要出门找太太去。”
甄遥才走了多久,阿怜就忍不住想她。
“太太西山礼佛每次得三四日方归,姨娘如今有孕在身,您可经不起颠簸劳累啊!”
红儿当即惶恐,一个劲儿地劝阻。哪知阿怜心意已决,便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我在府上忒无聊,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再这样下去都得生病。你呀少啰嗦,有这功夫赶紧准备去。”
红儿肉眼可见的焦灼,语气异常急切:“姨娘万万不可,太太回来会惩罚奴婢的!”
“哼,不去的话,我先惩治你。”阿怜故意吓唬她。
“是……奴婢这就去办。”
*
钟声浩渺,远上寒山。百年老寺,屹于云深不知处。
来此斋戒的贵客,乃山下平溪苏府的女眷。
青灯古佛,禅声绕梁。
甄遥阖眸跪在蒲团上,低声喃语:“愿阿娘在天之灵,保佑孩儿诸事顺遂。”
斜阳余晖,橘影斑驳了芙蓉面。
恰在此时,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僧缓缓抵近。
“女施主何苦冥顽不灵,速速下山吧!”
女僧刚刚讲完,素来冷淡的甄遥已是盈泪哀求:“师父,您不能如此狠心……”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我乃红尘陌路。女施主宅心仁厚,多谢你的香油钱。”
说着女僧转身入内,徒留给甄遥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