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棵病梧桐(115)
许以辰处事不惊,回头看了她一眼,按下按钮。
电梯空间很宽敞,四壁是高强度钢化玻璃构成,站在里面仿佛凌空而立,带来奇妙的视觉冲击力。低头扫一眼,能俯瞰整个城市,即便现在是九点半了,京港依旧星光璀璨,宛若一片银河。
银灰色镜面钢板倒映出二人的身影,他们之间有一段距离,相隔着几步。安予星背对着电梯门口,手撑在扶杆上,说:“我当初选择在御水湾买房,就是觉得这里的风景特别美,许以辰,你看!”
电梯升得很慢,安予星指着远处的一轮霓虹灯:“你看那些像不像散落在人间的星星碎片。”
许以辰的目光定落在她姣好的侧脸上,只一眼,便再也挪开了。女孩的碎发在碎光下泛起毛茸茸的金边,明亮的瞳孔里盛装着万千灯火。
比夜幕的灯辉还要耀眼上几分。
安予星想起一件事,问:“许以辰,你是不是在我搬进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我是谁了?”
他没有回应,望着女孩忽闪的睫毛,在此刻,他却只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
玻璃上模糊的两个身影在逐渐靠近。
“安予星。”许以辰忽然出声道。
“嗯。”
安予星应了一声,转身,却见许以辰却俯下身来,将她笼罩在他的两臂之间,他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
光与影,夜和星,这里还有她。
心跳声盖过了一切。
安予星瞪到眼睛,嘴唇上传来冰凉,下一秒,薄荷的清冽气息缠绕住她,她看到许以辰神情迷恋地亲吻着她。
电梯里没有声响,只是偶尔轻微的风从缝隙中传入,安予星一点也感受不到冷,她脑子严重宕机,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到哪里,也不知道该去作何回应,只是呆愣的伫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许以辰的睫毛下投射出细碎的阴影。
过了好久好久,电梯快要到达28层了,许以辰停了下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颤抖的唇瓣,他捧着她的脸,没有睁开眼睛,喉咙微微滚动,他压低声音回答道:“算是吧。”
“叮——”电梯门打开。
安予星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推开他,先一步冲出电梯,打开门回到家。
她却忽略了身后人寂静哀伤的眼神。
安予星靠在门上,她的心跳都快要冲出肋骨蹦出来了,连胸腔都泛起酥麻的震颤。过了好久,她慢慢打开灯,余光瞥见衣装镜里的自己,耳尖泛红,滚烫的羞赧烧透了整张脸,连后颈都泛起细密的战栗。
许以辰不仅亲吻过她的额头,还亲吻了她的嘴唇。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烫的唇瓣,确认着那片温热的触感是否还在。
安予星冷静下来后,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她走出客厅,平时这个时候,哇塞都是跑到她腿旁陪她看一会电影。
但现在哇塞不在了,安予星感觉到极大的孤独。
阳台的窗户没关,风吹进来,散落了她支架上的画布。
安予星走过去,将窗户关上拉好窗帘。给自己倒了杯水,走到画架前,盯着那幅偌大无比的画作枯坐冥想。
之前池泽铭帮她举办的个人画展吸引了不少行内人士的关注,有很多人慕名而来竞拍她的作品,其中有一个重量级爱好收集者联系上她,是一个法国商人,出重金想让安予星为他的太太画幅肖像。
安予星极少为陌生人画肖像作品,比起风景画和静物画,肖像画更加注重细节,人物的外貌、神态、气质都会影响整体,如果画肖像图,最好让作品人与作品对象生活一段时间,理解作品对象的性格和内心世界,否则画出的作品只有形而无神,空洞苍白,展现不出油画的意义。
当安予星提出要去见一见他的夫人时,那位法国商人却流露出哀伤惆怅,他的夫人在一年前因为肺癌永远地离开了。
他欣赏安予星笔下惟妙惟肖的景物,奢望安予星也能画出他妻子的模样。
只要安予星能画出他妻子的模样,他愿意出三倍的价格。
三倍的价格,已经上亿了。
安予星沉默了三天,后来调查了这位商人的妻子,了解到其中的原由,让助理联系这位商人,还是以最初的价格承诺下这幅作品,但可能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到今天,也才刚刚起笔而已,甚至连大概的轮廓都没有。安予星望着空白的画布,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答应下来了。
可能是某个清晨,她在医院里的走廊中看到太多与病魔作斗争的普通人,那些徘徊在手术门口哭得撕心裂肺的家人,那些躺在冰冷机械病床上接受治疗的患者,心里泛起酸涩的同时,也在惋惜人命的脆弱,遗憾这时间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