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的艰苦,没法说。
她以为自己眼泪已经流干了,就算是梅树村不用她,她也能活下去,哪里想到,她一身脏破臭烘烘的到了门口,没开口说一句话,人家塞给她一碗热粥。
碗底的温度烫着她的手,也烫了她的心,她觉得被养子冷掉的心终于暖和起来了,她抱着碗,一把抓住齐瑞华,冲着他说:“后生,我不是乞丐,我是来卖肥皂的,你们能要我吗?”
褚伟民的宣传作用,在周渔看来,是核弹级别的。
短短一个月,南河省就有两千人报名成功,而省外更是多达七千余人,这是什么概念,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了梅树村人,都有了佳人牌肥皂。
很多人都觉得周渔是胡来,譬如颜美的赵立勇就忍不住跟钱兵说:“周渔还是太年轻,她就不知道人心险恶,一百块肥皂她说送就送,她怎么不想想,这群人是来骗的还是真想干的。
一万人是什么概念,不算运输成本人力成本,就是生产成本也要34万块。而这一万人里,恐怕一大半拿了就不见人影了。”
“剩下的,我听说老弱病残是都要啊,拖儿带女的寡妇也要,六十岁的老太太也收,山村里穷的叮当响的要,残疾的没胳膊没腿的也要。这些人自理有问题,怎么可能卖皂呢!”
“她就是把供销社得罪的太狠了,知道进不去,想要快速发展销售渠道,可这么弄根本不行!”
“你跟她说,实在不行,今年下半年,还有一次全国供销系统补货的机会,她不是认识不少人吗,你让他跟海市日化打个招呼,我再帮她说说,看看能不能进去,总比她这么胡闹强。”
钱兵就问:“赵总,您咋不跟周总说啊,这是好心。”
赵立勇哼了一声,“我跟她气场不和,说不来。”
钱兵于是原句转告了周渔,还跟她吐槽呢:“周总,你别怪我们赵总,我们赵总是很感谢您的,他就是脸皮薄,说话难听,是好心。”
周渔回答说:“你务必跟他说,他的职务大于能力。”
但周渔也知道,业内都不看好,而且很多人对她还有了一些意见。
不看好的原因跟赵立勇差不多,一方面认为周渔过高的预估了人性,另一方面也觉得就算是有部分有良心的人,真心卖肥皂,专业人士都搞不定的事情,一帮老弱病残怎么可能行?
对周渔的意见则是一些老成持重派,他们觉得周渔为了销售过分了,用别人的伤痛当做新闻,他们认为周渔是个不折不扣的剥削者。
这种话当然不会对着周渔说,事实上,周渔认识的日化厂的从业人员虽然不少,但都是业务方面的,厂长这种级别的并不多,所以这是李晓明转告给她的。
李晓明是好意提醒她:“他们很固执,一旦认定很难改变,你既然做这一行,这次又这么成功,恐怕华美日化很快就会崛起成为大厂,你肯定会碰到他们,你自己心里有数。”
当然,后者只是小范围的评论,前者才是大多数人的看法。所以,周渔轰轰烈烈送出去一百万块肥皂后,所有人都在等着结果。
究竟是这些肥皂如石沉大海,根本没回音,还是会迅速占领全国市场呢,谁不好奇?
别说他们,就连梅树村的人,华美日化的人都在等着结果。各种成本算下来,这一场他们投入了40万,能收回多少呢?
肥皂是七月下旬慢慢分发出去的,一直发到了八月中旬。
这会儿门市部门口想要加入的人,已经从过去排长队,变成了一天寥寥无几,拓展组的组员都有些无聊了,干脆帮着代理店铺干起了活。
大家都觉得,似乎在100万块肥皂扔出去,就仿佛投入了大海里,连个泡沫都没瞧见。
但没人知道的是,在一些平日里很难被注意的地方,一些改变正在发生。
北河省赵城。
住在钢铁厂宿舍的赵婶子吃完饭就抱着衣服去了公用水龙头——她是去年才搬到这个宿舍的,原先都住在平房里。
楼上什么都好,又干净又敞亮,但就一点不好,处处花钱,水要花钱,连冬天里运煤上楼,都要多花点钱。
这里面,煤她干脆叫了丈夫儿子自己搬,但水不行,人哪里能不喝水啊,为了省点钱,她都是抱着衣服去院子里的公用水管,那里不要钱。
不过,这种小心思的人可多呢,她得赶早。
果不其然,到了后就剩最后一个位置了,她连忙占上。
就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三个孩子过来了,水池边上的家属们立刻议论起来了:“哎,她怎么又来了?”
“她谁呀?”
“卖肥皂的,昨天摸过来的,还问我买不买呢。我说我有不用,她也不肯走,一边跟我唠嗑,一边就说她的肥皂好和便宜。说是梅树村的货,一块打九五折,四毛一分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