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王妃(252)
虽没吃过猪肉,可她在历史书上见过猪跑,隐约记得,所谓飞洒,便是富人为了躲避赋税,通过不正当手段,将自己名下的土地,化整为零,分摊挂在别的农户头上。
如此一来,原本应该由富人承担的赋税,便由别的农户承担了。
今早同朱瞻基说起王家之事时,她就在想,不是苟家,会不会是朱家、张家、李家,或者别的什么家把自个的地挂在了王家头上。
她不过是猜测,并无十足把握,可,现在朱楹却证实了她的猜测。
王家的地,是被里长飞洒的。里长不是第一个飞洒者。在他之前,还有苟家。苟家名下少了的地,没有飞洒在王铁牛头上,却有可能飞洒到张铁牛、李铁牛、黄铁牛头上。
俗话说,当你发现一只蟑螂时,其实背后已经有无数只蟑螂存在了。若说苟长生是第一只蟑螂,那么,里长便是第二只。
而在他们背后,还有第三只、第四只……
蟑螂们飞洒着自己的土地,被飞洒者或有不知情者,只以为朝廷赋税加重了,或有知情者……
想到“知情”,忽又想到王铁牛的异样。
忙问了一句:“王爷,王铁牛是知道那多出来的地,是里长的吧?”
王铁牛的惊讶,却太过稀松平常。就好像,他知道自己被飞洒了,却又,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事。
“他的确知道。”
朱楹回了一句。
伸手,轻轻推开一扇窗,目光落在远处的山脊上,沉默了片刻,他才又道:“王铁牛在十里外辟了两块荒地,此事暂无人知。”
徐妙容眼皮子动了动。
她明白了。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虽说里长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可他手上有权。碍于里长权势,王铁牛选择隐忍。
而大明律规定,谁开荒,荒地归谁,开辟的荒地,不用交税。王铁牛这是,自知无力反抗里长,所以选择另找土地?
之所以不敢声张,怕是一来,恐事情未成,他人争抢。二来,荒地变合法土地,需要经由里长的手,他不好得罪里长。
可,已经被骑脸输出了,焉知别人会不会再次骑脸。她觉得,王铁牛或许乐观了。也许,他的退让,并不能换回他想要的安宁。
“二小,他……他一定帮他爹开过那荒地吧。”
朱瞻基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想啊,十里外,好远好远啊。翰林院的学士们曾说过,有些动物为了寻找水源,会选择迁徙到别的地方。二小和他爹爹,就好像那迁徙的动物啊。
可明明,清水里才是他们的家。
清水里,本就是他们的家。
“四姨爷爷。”
他睫毛轻轻颤了颤,又仰头,定定地看着朱楹,“你说,若是一个人被好几个人飞洒,那他家的赋税,一定很重很重吧。”
小朋友一连说了两个“很重”,声音里也有些鼻音。
朱楹没说话。
揉了揉小朋友的头,他依然没回答,却是忽然问起了别的。
他说:“基儿,你知道诡寄吗?”
朱瞻基摇摇头。
他只知道飞洒,可他也不过一知半解。诡寄,他没听过,那是什么?四姨爷爷特意提起,那,一定是和土地有关吧?
“四姨爷爷,诡寄是把自己的田记在别人名下吗?”
可是不对呀,飞洒也是把自己的田记在别人名下,他觉得,自己说错了。
紧张地看着朱楹,朱楹又揉了揉他的头,道:“是,但也不全是。”
朱瞻基正揣摩他这话的意思。
他却又道:“我朝一向对士绅优免,士绅们的土地,不用额外向朝廷交税。”
士绅优免。
朱瞻基若有所思。
士绅的土地不用交税,那么,别人就可以把地记在他们名下。如此一来,别人的地,也不用交税了。
所以,所谓的飞洒,是富人把田记在农户头上。而诡寄,则是没有功名的人,把田记在有功名的人头上。
前者,是把赋税转给了别人。后者,则是避开了赋税。
原来如此。
“兰溪县,好像有许多的举人。”
想到临来兰溪前,爹爹随口嘀咕过的话,他忙说了一句。
朱楹点头。
“兰溪的确有许多读书人,那陈老爷,便是贡生。”
朱瞻基:?
徐妙容:?
徐妙容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陈老爷,那位大腹便便,多少看着有些油腻的陈老爷,竟也是贡生。
贡生,不是应该文质彬彬,说话有条有理吗?再不济,身上也该流露出些许书香气吧?可陈老爷,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好像是铜臭气啊。
她不敢置信,动了动嘴,想说,这贡生,是他自己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