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拥有炉鼎体质后(115)
如果长发变成短发,脸上的肉多一些血色多一些,眼神也不要死气沉沉,他就是穿越前的那个他。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否他本来就属于这个黑暗的世界,之前的二十年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如果人真能像树一样可以随意地修剪掉枝丫,是否他早就该清除掉自己不合时宜的思想?
不……那样他就什么都不剩了。
他看向镜中的自己,轻轻问道:“你想死吗?”
君无渡进来的时候便见秦云破天荒地正在照镜子,身子还坐得十分端正。他道:“你是该瞧瞧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镜中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站一坐,一远一近。
接连闹腾了许久,程云臻从镜中看了君无渡一眼,没有继续和他对着干的兴致。他不说话,君无渡就站在他身后,同样从镜子里盯着他瞧,两人就这样僵持片刻,君无渡忽然道:“你跟我来一个地方。”
君无渡给他披上了一件妖兽皮毛做成的大氅,握着他的手缩地成寸。
两人来到了霁川最高的山巅之上——就是君无渡从三圣洞出来后,先带他来的地方。
当时程云臻因为恐高,并没有心思欣赏这里的景色。现在望去,他能以肉眼看到流光溢彩的灵气正在每座山峰周围缓慢沉降,群山于脚下蔓延剖开雾幔,在视线尽头与天相接,当真是一览众山小。
“还记得我曾带你来过这个地方吗?”君无渡揽着他的腰道,“小时候,我还未曾被剑骨认主,就常常在这里练剑,这是整个霁川最高的地方。有个堂兄并不服气,在这里被我杀了,祖父夸我做得极好。”
程云臻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个,微微皱起眉,浑身不舒服起来。
“你我在三圣洞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杀了我的亲生父亲。”君无渡望着他道,“我今日能站在这里,整个霁川都在我的脚下,就是这样用一条条人命杀出来的。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个冰冷无情的人,此生都是孤家寡人,直到在金光宗遇见了你。”
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程云臻听得他这样说,心中猛地一跳,嘴唇微动,几乎想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好在君无渡接下来的话,并没有程云臻以为的那个意思。
君无渡给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道:“当日把你带到这里来,我便是想同你说,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和我一同看这里的景色。”
如果是一个被真正驯化的炉鼎,被君无渡如此相待,应该当时便会顺从于他吧,说不定还会感激涕零。但程云臻只听到了君无渡说的是“我想”。即便说得好听,他还是在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别人而已。
君无渡见自己说了一堆,怀里的人霜白巴掌脸缩在大氅里,始终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并不气馁,继续凝视着他说了下去。
“秦云,就算你不承认,我待你如何你心里也明白,”君无渡道,“你做出这些举动,无非就是知道我会容忍你。但有一点我无论如何无法妥协,那就是你图谋离开,甚至不惜以死亡的方式。”
程云臻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你我二人,异地处之呢?说不定你就明白我是如何想的了。”
他说完后,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句话。他和君无渡怎能做到异地处之。
果然,君无渡思索片刻,道:“若我是你,绝无可能寻死。既能筹划一次两次,就能再慢慢等到机会,逃第三次。你既口口声声说恨我,更应该活着才能报复我。”
他本想说,成王败寇,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失败付出代价。他若是优柔寡断,不心狠手辣赶尽杀绝,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但他与秦云,显然不是这种关系。
程云臻如何听不出,他是在趁机打消自己寻死的念头?当即再度闭口不言。
君无渡说:“你这次出去受了不少苦吧。留在我的身边,到底有什么不好?还是说你觉得,就算过了五年十年,你的心也丝毫不会转圜?”
程云臻听了他这句话,道:“我大抵活不到那个时候。”
君无渡一怔,从背后拥住他道:“我发现你说气话的功夫真是一流。”
即便披了件御寒的大氅,怀里的人依旧身形清瘦,君无渡慢慢将脑袋搁在了他肩上,道:“有些事情,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难以接受。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困扰些什么,你仔细想想,我当真有有那么可怕?只要你肯放过自己……”
他低沉的声音就在程云臻耳边,直直地被山风送了进来,好似恶魔低语。程云臻看着面前开阔的景色,打断他斩钉截铁道:“若我说我不可能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