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小 姐(195)

“你们回来吧。”

平淡的几个字被踩进脚底的尘埃，跟发霉的橘子皮和腐烂的蚯蚓尸体融为一体，糅进泥土深处。

“她走了。”

简单的几个字将谈昕砸得整个人往地里沉了一截。

张慧芊没有上楼，没有答应卢苒的求婚，甚至，没有见到卢苒。

与其说她不想见她，不如说是不敢。

顾辞很淡然，大概早猜到这个结局，没跟卢苒一同丧下去，只是规划解决办法：

“你打算怎么办？”

卢苒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逐渐往西沉的太阳，怅然若失：

“就......顺其自然吧，可能是我太着急了，她有点吃不消。”

“她什么时候走的？”顾辞又问。

“不知道，我一直在楼上等，然后，刚刚收到了她的消息。明明上楼就可以见到我，但她还是选择给我发消息。顾辞，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卢苒开始怀疑自己，分明已经那么喜欢，哪怕一天见不到都会很难受。每天都要说我爱你，一见面就黏着她不肯下来。可她好不容易决定主动一次，买了戒指求婚，换来的是分手。

顾辞没了主意，卢苒从前跟她谈起张慧芊，一向柔情蜜意，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很热情，对我很好”。她一直以为，张慧芊大概就像谈昕那样，会毫不保留地给卢苒提供情绪价值，将所有的爱都给她。

但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目光看向谈昕，谈昕也心事重重，但在迷雾般笼罩的毫无方向的世界里，她似乎能摸到一条小径。

“逃避，有可能她心里也没想好。卢医生，你要不要再给她一点时间？”

卢苒的声音低得不成样子，“她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谈昕了解张慧芊，也了解卢苒，明明两个相爱的人因为系统的设定分开的确让人难受。但她又不能跟卢苒直接说系统的事，也不敢说张慧芊那些顾虑，只找了另一个角度劝诫：

“可是，如果她真的已经不喜欢你了，是可以跟你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谈的。以我对她的了解，如果真的要终止一段关系，她是会说清楚，好聚好散的。她现在不敢面对你，更大的可能，就是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处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顾辞也觉得这个可能更大：“阿昕说得有道理。她知道你在楼上，却只敢给你发微信，说明她现在还不能面对你。微信里说什么了？”

听了二人的话，卢苒稍稍冷静了一点，翻出微信界面，果然，跟谈昕分析得如出一辙：

“她说，她要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等她整理好了，再来找我谈。”

谈昕比押中高考最后一道大题还激动：

“你看！我就说嘛！老张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顾辞也辅助劝道：“小苒，这样的话，你就先不用着急了。等她想好了，你们再好好谈谈。我跟阿昕现在回来，你吃了晚饭再走吧。”

种种迹象都表明张慧芊不是想单方面地分手，而是另有隐情。卢苒将那条简短的微信内容逐字逐句地看，终于找回力气。

“不吃了，我回医院一趟。顾辞，谈昕，谢谢你们。”

谈昕有点担心——这人颓废了一整天，不吃点饭补充能量，回医院万一晕倒了怎么办？

顾辞却凭借相识多年的经验放下心来，抱着谈昕的手拍了两下，示意她别说话，然后对卢苒说：

“好，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好。”

挂了电话，太阳已经遥遥挂到了远处的水天一线。橙红不讲道理地笼上整个河面，水光粼粼，红阳浩瀚，仿佛照到了人生的尽头，又似乎才到起点。

谈昕看呆了眼睛，脚步随之停下，顾辞也随她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她看着夕阳，顾辞看着她。

“阿辞。”谈昕怅然一叹。

“嗯？”顾辞答应她。

“我觉得我好幸福。”

谈昕说：

“能够在始料未及的时候看到这么漂亮的夕阳，刚刚又那么好，你又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好像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一样，上辈子我们可能就已经相爱了。”

顾辞眼瞳微动，叹道：

“或许吧，可能不止上辈子。”

晚风浮动，扬起一缕发丝与空气缠绕着，发尾缱绻，勾勒出河边一双并肩的倩影。

谈昕问：“我今天是不是还没说我爱你？”

顾辞说：“说过了，起床的时候。”

“可是我还想再说一遍。”

谈昕转身，盈盈的目光落进顾辞眼中：

“阿辞，我爱你，我爱你爱得要发疯了。我不知道我要怎么说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爱，但是真的，我觉得我必须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一天看不到你，我就会发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