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藏春色(148)
林锦璨翻了个身,平躺在玉簟上,她双手交叠着搁于小腹,心里那根线,到如今是剪不断,理也理不明白了。
她知道陈素问此番宴请宾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众人之口,向整个京都表明谢家一切都好,那些都只是不实谣言罢了。
林锦璨道:“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外面日头正烈,阳光已透过明瓦窗朦胧地照射在泛黄的铜镜上。
林锦璨打着瞌睡,阿冬便利索地将她的云鬓高挽,上好妆面了。
“外头什么声音?”
阿冬眉头一皱,立刻转身把门窗合上,随即道:“一个疯子罢了,夫
人不必理会。”
林锦璨一顿,继续把金簪插入发髻中,挑眉道:“我阁中一个个都是精明能干的人,怎会有疯子?”
阿冬一时语塞。
“你说会不会是只野猫?”林锦璨没再为难她,揉了揉脖子莞尔道:“先下去吧,公子午时小憩马上醒来,我不放心旁人照顾他。”
“……是。”
阿冬慢慢退了出去,门在刹那间打开又合拢。
林锦璨瞳孔一震,视线中闪过一抹鲜红。
她起身,试图推开门窗,金属磕碰再一起发出沉闷的“咚”声。
都被锁住了。
林锦璨背脊凉飕飕的,环视一番这平静如水的深宅,竟比江湖上刀光剑影要恐怖许多。
疯子?
这谢家除了雨花阁的那位,恐怕只有得了癔症的红椿了。
林锦璨靠在门背上,心下迷雾愈来愈浓。
红椿知道谢如归所有秘密,陈素问为何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莫非留着她还有用?
夕阳西下,墙头外总算传来了几丝人气,没过一会儿,石板小径也有几道轻快的步履声传来。
“吱呀——”
林锦璨闻声望去,是谢如归。
他全然打扮好了,干净儒雅的圆领衫,面庞白里透红,忽然走过,还留下了阵沉香。
这样健朗,根本看不出一点儿曾经是差点儿就要油尽灯枯的人。
林锦璨走过去俯了俯身,叹道:“夫君。”
“不必多礼,你如今好生养着便是,今夜父亲寿诞,你若不愿与旁人寒暄,在众人面前露个脸便可随便找个理由回来。”
谢如归容光焕发,搀着林锦璨坐下:“多亏那道士的土方子,没想到两个月过去,我安然无恙就罢了,还有希望看到你的孩子降生,甚至能陪他长大成人。”
林锦璨摇头笑道:“下次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夫君定然长命百岁。”
那道士林锦璨暗中观察许久,也没摸清他是个什么来路,谢如归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寻遍天下神医也不曾根治过,他一个野路子的假道士,竟然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她那日答应谢如归后,当晚就被一些身强力壮的嬷嬷拉去沐浴焚香,扔到谢如归身边,那日他乌黑墨发垂落在褥子上,整个脸庞没有了方才见他时的憔悴,反而是一张极美的面孔。
他安静地注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宛如初冬第一场雪,干净透亮,不带一丝杂念。
他叫她躺下,言语轻柔地同她说了好些话,直到红烛燃尽,一切顺理成章时,摩挲在手臂上的指腹却忽然停下了。
谢如归托起她的左腕,捻住了她的脉搏。
滑如滚珠,显然是喜脉。
林锦璨也察觉到什么,她心口咯噔一跳,就在她急于解释时,身边的男人忽然趴在她身边隐隐啜泣了起来。
他口中一直模糊不清的念叨着:“对不起,是我毁了你的清白。”
“可你放心,此事只要你我不说,无人会知道,几日后我与世长辞,你的孩子会在我母亲的扶持下,袭承爵位,而你会是谢家主母。”
那晚窗外雨声潺潺,谢如归鼻中酸楚,惊觉旧欢如梦,他就这么抱着林锦璨,在自己的愧疚的呢喃声中,渐渐安睡。
闻阁外人声喧闹,嬉笑不断,看样子该来的人儿都大致已去花厅落座了。
花厅离此处有些距离,一番整理下,她挽着谢如归的小臂一起上了轿辇。
林锦璨向来喜静,思及马上要应酬众人,只觉得头大,但这并不是此番宴会最令她发愁的事。
好些日子没见着那个阎王,今日老侯爷寿诞,他作为其子,必然出席,若只装作不识倒无妨,林锦璨就怕他没完没了,找个无人之时将她围堵,逼问她,这个孩子是谁的。
“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锦璨回过神,帘外游廊离她越来越远,她侧首抓紧了谢如归的衣袖,深吸一口气莞尔道:“等会儿人多眼杂,夫君可不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谢如归对她的这般依赖,倒是颇为欣喜,他反牵住林锦璨的滚烫的手心道:“你是谢家人,如今还有着身子,谁敢为难你,对你不敬?”